秋收都不知道回家来帮忙。
还连累我这个中秋节都过不安生。
夜深了,寒气降了下来。
路上的草都凝出了露珠,不知不觉,就把陆文胜脚上的解放鞋打湿了。
空气很冷,身上却大汗淋漓。
迫切救人的心情,让人顾及不了任何事。
两个小时的路程,每往前一步,就多一份胜利的希望。
漫漫黑夜里。
急促的脚步声越过无垠的庄稼地,越过怪叫连连的树林,越过连绵的村庄,越过摆着诡异祭品的坟地,在寂静的只听得到两个人的喘息声中,在惊起的一片片狗吠中,两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平乐乡卫生院很简陋。
只有一排平房。
跟李大夫的卫生所比起来,不过是多了几间病房,多了几个医生。
平房的周围建有围墙。
怕有人翻墙进出,墙头故意设置了玻璃碴防线。
院墙前面没有装大门。
距离宽到可以过汽车。
墙左面有一排瓦房,是医护人员的伙房,里面常住着一个伙夫老头。
院子里灯火辉煌。
夜间也不乏赶到这里看病的人。
黄正英被送进病房后,值班医生略微在她上半身检查了一番,又掀开伤腿上的绷带,立即皱上了眉头。
整个小腿乌青发黑,一个碎骨尖刺穿了皮肤,那里淌着血水。
骇人的伤势犹如一把尖刀扎在许海兰的心头上,她心痛地瞬间捂住嘴巴,眼泪奔涌,哗啦啦就往下直掉。
“一个骨折,都没给老人治吗,拖到现在,给弄成这个鬼样子!”医生气愤地扫了一眼夫妻二人,想要谴责她们。
为了省钱,好多年轻人就不给老人治病,就硬拖着。
这样的事在乡里还有很多。
陆文胜知道,医生是把他们两个也当成那种人了,但现在他没有功夫解释,只发愁地叹了一口气。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深思熟虑道,“这么跟你们说吧,这个老人的腿骨折感染很严重,可能要截肢,我们这里没有手术条件,我建议马上送县人民医院。”
至于这对儿女送不送,就不是他能管的了的了。
许海兰听到截肢二字,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身体一软,摇摇欲坠。
黄正英家里,还养着一个在上中学的半大小子。
她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
挑水、种地、被村里派苦工,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她亲力亲为,怎么能少得了一条健全的腿呢。
这样还不如杀了她。
许海兰深深地明白这些,明白母亲的处境,自然而然地,为她感到极度痛苦。
陆文胜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媳妇,你先别急,我们先想办法赶紧去县人民医院,或许你娘的腿还有救,不需要截肢呢。”他对这样的情况也感到很不安。
作为一个农村人,他明白健全的身体有多么重要。
医生看了看陆文胜,觉得这个男人还成,没有那么不孝,略微感到了些安慰。
他主动将黄正英的伤口清理消毒,又给伤腿打上了夹板,防止在路上颠簸时骨头碎得又严重了。
陆文胜一手扶着媳妇,一手撑在窗户边上,往外面急切地搜寻着。
现在,摆在面前的首要问题就是,怎么把人弄去县人民医院。
唯一合适也方便找到的就是平板车。
院子里果然有一辆平板车。
那是送孕妇来生孩子的人家拉来的,现在就停在院子里。
陆文胜大喜。
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院子靠大门那里停着一辆东风140卡车,因为灯光及车身暗绿色的问题,不容易被看见。
推平板车,一需要体力,二需要时间。
要是能开这卡车去,十五分钟就能到县人民医院,轻轻松松。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嘛。
“大夫,这卡车是谁的?”陆文胜回过头来,指着外面的卡车问道。
许海兰哭了一阵,也渐渐回归现实了。
她见丈夫问这个,意识到他是想用这辆车送母亲去县城,便小声说道:“文胜,咱们给司机钱,让他送我们一程吧。”
陆文胜想也没想,就朝她点了点头。
关键时刻,许海兰从不掉链子。
这一点,他很喜欢。
医生重新打量了一下夫妻俩,有些为难地说道:“车我知道是谁的,可那个人就算同意恐怕送不了你们。”
他朝外面黑漆漆的伙房里瞄了一眼,“那家伙今天跟人打架,胳膊打断了。”
“不如就借那辆平板车吧,只能这样了。”
他建议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我八卦,开车那家伙脾气很古怪,很难打交道,他就是好好的,谁求他办事也得费老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