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王闻言面上愠色退却,展露了一丝笑容,但明显已没了初见时那种激动不已的笑容。而黄门太监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袖子轻抚了一下额头的微汗。
只见贯休和尚借笔再御书房的书岸上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写道:不羡荣华不惧威,添州改字总难依。闲云野鹤无常住,何处江天不可飞。
黄门太监刚想怒斥和尚,即被钱王挥手止住了。
钱王默读了两遍后,心里暗道可惜,钱王也是个有诗才之人,曾些出个“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的佳句,他惜的是贯休的诗才。贯休这样不通人情世故的方外高人,钱王认为他并不适合朝堂江湖,纵然有才也未必能成为辅佐江山的肱骨之臣,钱王放贯休离去的气度还是有的,不然也无法在五代十国里把吴越国治理得富庶太平。
毕竟贯休和尚点醒了钱王保住西湖,又献了首能让钱王真心欢喜的妙诗,终是有功。钱王想着君王不能小气失了体面,于是在贯休转身即将离去时开口说道“大师与朕纵然缘浅,可有什么要求乎?但说无妨。”
贯休闻言停下了脚步,回身正想礼貌说句不必了。
此时浮沉子传出一道心声说道“和尚妙人,既是随缘觉得与钱王缘浅已尽,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与贫道结个小小善缘如何?”
贯休本就是通玄僧人,此时才惊觉的借着天眼通看到了殿顶上并肩伫立着一男一女,刚才他却一直没看到。男的青衫长须头上用木簪扎着道士发髻,女的仪态万方但他的天眼通竟看不清容貌。
贯休当下即知这男女二人非等闲意义上的世外高人,立即心声回问道“不知两位是何方高人?贫僧能提供何等顺水人情?”
浮沉子说道“久驻人间即将飞升之人,名字就不留了。相逢是缘,想借你之口向钱王请道口谕,今晚闭城后戌时末开始,直至明晨黎明破晓前,允许剑客和各路江湖武林人士在西湖上现场报名斗剑。今晚来一场西湖斗剑盛会。子时前的时段优先让有已预约报备的剑客登场解决私人恩怨纷争,子时后的时段则是比剑切磋打擂。我想让身边这位大美人亲见一场人间最华美的西湖斗剑。”
贯休闻言心下亦喜点头心声回道“既是适逢其会,说不得贫僧也就不急着离去,也要在西湖边坐看斗剑盛会一晚。”
于是贯休原话转达,向钱王请了一道口谕。
钱王虽然不太理解和尚为何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是立即应允了,并且决定当晚也要微服出城到西湖边悄悄观看这场斗剑盛会。
唐朝时流行剑客斗剑解决纷争恩怨,那时杭州西湖之美已天下闻名。剑客们决斗往往容易出现生死,谁都想让对方死于自己剑下,但也不敢保证自己次次都能活着,于是常挑选风景秀丽优美的地方决斗,就算死了也是死在天下最美的风景里。斗败而死的剑客若是葬身在美丽的西湖里的,不用曝尸荒野,全了剑客的尊严和体面。
特殊是到了唐朝后期,西湖已成小众的决斗热门地点后,血气方刚想搏个大名声的人和沽名钓誉想往自己脸上贴金的,都大有人在。为了维持秩序,杜绝宵小之辈,曾经一度,西湖到了晚上是有至少两位高手坐镇看场的,通常一位是朝廷安排的轮值高手,一位是江湖上的经层层筛选的高手志愿者。轮值坐镇高手认为剑术不精的,是不够格在西湖上决斗的。
这套沿袭了百年的传统,依然被曾是唐将的钱王秉承贯彻着,而且贯彻得更彻底更体面。
钱王为疏浚西湖维持西湖洁净,还专门拨军资成立了撩湖军,日间负责用带铁钩或捞绞的竹篙撩起西湖里的杂物,夜间负责巡逻维持西湖治安,其中维持剑客斗剑时的外场秩序就是撩湖军夜间工作的重点之一。
所以撩湖军和杭州府衙有司自有各自渠道联络剑客及用剑的江湖人士。
钱王口谕下达后,撩湖军和杭州府衙很轻车熟路的给剑客和江湖人士传递了当晚的特许消息,并特别嘱咐不许把消息传到民间百姓当中,若查明经谁之口传到民间导致百姓蜂拥围观的,直接永久取消西湖斗剑报备资格。
撩湖军和杭州府衙已收到风声,晚上钱王会微服到西湖畔观看斗剑,必须避免人潮汹涌的局面出现。杭州城里的御林军将领已经秘密到城外与撩湖军接洽护驾防卫事宜。
剑客们和江湖人士已经群情激动不已,奔走相告,各处酒肆府宅里佩剑人士频繁出入,小声的交头接耳,远比平常更多。
有眼尖的百姓纳闷,为何突然多了许多佩剑人士,更想不通的是杭城官差巡街时竟然睁只眼闭只眼,也不上前盘查多问。
所幸这些显得比平常多的佩剑人士并未在杭城中发生哪怕一起冲突,即便擦肩而过时明明眼神仇视的剑客,也只是握剑五指捏紧至指节发白,嘿嘿一笑,连言语冲突都没有。
城外,西湖北岸,白堤之上的孤山前,有一处站满了佩刀甲士和锦袍侍卫的酒肆里,两排长桌分别一字排开,陆续有剑客们走入这处临时报名处签字画押。
浮沉子跟夏美红柔声说道“此处酒肆所在位置,两百年多后因一首诗中的‘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再后来杭州就有了座楼外楼酒楼。直到小宝生活的那个时代仍然还有。钱家治理的吴越国时期差不多是西湖歌舞最美最被接受的时候吧。”
夏美红笑道“于是你就在这最美时节包场了整个西湖,导演一场斗剑华章?见过包场酒楼的,没见过调动了杭州皇帝包场西湖的,出手阔绰啊这位先生,呵呵。”
浮沉子跟着也呵呵一笑,但是无声。
一个身材修长,面容冷漠,眼神坚定的青年人出现在这处临时报名点门外,一身黑衣,连披风和束发的陌头都是黑色的,手中剑的剑柄剑鞘以及剑穗都是黑色的。
但此人倒是生得面如冠玉、剑眉星眸。
肤白胜雪却身着一身黑的青年冷若冰霜的走进了酒肆内,提起笔俯身看着需要签字画押的文书觉得不对版,也不开口说话,只是以眼神询问般的看向那位坐在长桌后的刀笔小吏。
刀笔小吏被上官临时抓差,应付了大半天的各路报名剑客,已是疲乏烦躁不耐,刚想回瞪黑衣男子,却被对方凌冽的眼神吓得下意识挪开了眼神,无奈说道“这桌是子时后登场斗剑竞技的报名文书,没有生死状,但若是真的竞技死了,官府酌情也未必追究,不设生死状就是想让下半场想登湖露脸的都收敛点,尽量别搞出人命。子时前分生死的恩怨纠纷报名在后面一排长桌上。”
黑衣男子闻言站直身躯,将手中沾墨毛笔往桌上随手一掷,吓得刀笔小吏赶紧双袖遮面,身体往后仰躲以免被砸落桌面的笔墨溅脏了脸。
当刀笔小吏放下双袖时发现那支毛笔已架靠在砚台边缘,笔上墨汁分毫未溅。
刀笔小吏虽是文人,也知黑衣男子这一手举重若轻的手劲力道拿捏功夫堪称绝了,连忙回头看看黑衣男子签字画押之名叫什么。
刀笔小吏已暗自决定晚上忍住瞌睡也要看看这个人的出剑风采。
黑衣男子,在后面一排长桌的报名文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公孙无名。
又在生死状上用左手大拇指蘸了红色印泥,印下指纹画押。
(晚上还有一章,有票的书友尽管砸票吧。无票的,收藏本书捧个人场。本书文字和剧情不能入法眼的,不必在意这行字即可。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