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可以叫我——”
说到这,陈愿顿了顿:“算了,就这样吧。”
······
······
清晨,陈八正要离店,裤兜里的智能机猛烈地震动,他接起电话。
那边说得又急又快,他听着,面色变得很差。
“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陈八看了看头顶,天晴得太莫名其妙了。
山里实在下了太久的雨,久到此刻他甚至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他面无表情地坐上车,方才电话里的混乱和恐慌始终在耳畔挥之不去。
手下是在医院拨出的电话,背景音里还有医护抢救的脚步声和无力的呻吟,如同来自地狱的来电。
山里微风和煦,但是陈八明白自己必须回到远方的地狱里去。
······
陈家私人医院的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消毒水味道。
医生护士熙熙攘攘来往。
“恐怕不太好。”
“3床7床皮肤都已经开始溃烂了。”
陈八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骨髓移植会起效吗?”
主治医师扶了扶眼镜叹了口气,坦白道:“通常来说,这个阶段我们不建议再进行手术。”
所以是,不可为。
陈八嗓子发涩。
大风劲吹,窗户嗡嗡作响。
半晌,他只道:“劳您费心了。”
······
彼时,陈愿和瞿宁也抵达了徽州堂口。
两人正下车,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陈愿瞥了眼来电人,正色接起。
“我明天回来吧,明晚八点见。”
简短扼要。
一分钟后,陈愿挂了电话,就对瞿宁低声道:“出事了,今晚飞回去。”
瞿宁点了点头,就见齐点迎面而来。
陈愿温和道:“点叔。”
“东家,”齐点似乎有些内疚,“人中午没了。”
对于这个结果,陈愿似乎没有分毫意外。她温和地点了点头,向齐点道了声“辛苦”。
齐点哪里敢当。
虽说人是没了,但审讯过程录像都还在,齐点将她引进放映厅。
大幕布上放着昨天的视频。
画质一抖一抖的,依稀能认出来昨天那个人。
“我,”打手道:“什么都不知道。”
鬼话连篇。
陈愿扯了扯嘴角继续往下看。
“我不会活着回去的,要杀要剐随便吧。”
脑子很清醒。
十个杀手里有十一个死士,口径都是统一的。
陈愿正想拉进度条,齐点道:“东家稍安勿躁。”
果然,视频里那个打手随后便三缄其口,再不出声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
审讯的人出去抽烟,却不小心撞到了开关,审讯室的灯光明灭。
就在灯暗的瞬间,年轻人快速地抬手抓脖颈。
虽然是最普通的动作,陈愿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异常。
对陈家人来说,危机感是一门重要课程,危机感知和应对都是必修课。
她按了暂停,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齐点,皱眉问道:“这里?”
齐点肯定,又按了开始,将进度放得很慢。
模糊的慢放画面里,陈愿依稀看见他肩头皮肤上,有个什么图案。
她正要开口问,就听老头道:“已经誊下来了。”
说着,一张素描纸被递到陈愿手中。
她低头去看——那是个少见的纹身,笔触非常朴实,像石器时代原始简朴的刻痕。文身整个形状是一个太阳花,但是细看之下只觉得乱,而且隐隐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陈愿将素描纸折好放进口袋,又指着定格画面道:“给他做一下检查。”
这个人对于环境的变化太敏感了,状态简直就像瘾君子一样。
······
直到走出放映室,陈愿才意识到身旁人不对劲——瞿宁的瞳孔太散了,眼中没有眸光,看上去似乎随时会休克倒地。
她连忙唤她,齐点等人也围过来。
“宁宁?瞿宁?”
瞿宁从回忆中回神,看到的就是陈愿担忧的面孔。
“没事吧?”陈愿紧张地看着她。
“我没事,”瞿宁顿了顿,才继续道:“那个图案,我总感觉很熟悉。”
陈愿让她继续往下说。
“我想不起来了,可能见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瞿宁想了想说道。
时间回溯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太多记忆都模糊不清了。回想时,瞿宁几乎将心神都扔回到渺茫的过去,可四海八荒中,何处才是她的过往?
她有些愧疚。
陈愿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两人就此启程返京。
齐点贴心准备了特产,瞿宁接过包装袋。
陈愿向他道谢:其实这是她拿到实权以来,第一次回到这里。
虽然齐点的态度很恭谨,但是这还不够,陈愿知道自己年底必须得再来一次。
这时,她还没有想到这个年关,自己会深陷于瘴气密布的深山雨林,将此生的泪都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