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阿翁也不希望我跟兄长每天都到营里去。你看看前日,父亲可不刚责过兄长嘛。”
陆蔚听到这里,暗有一叹。
魏晋时期,但凡是名士几乎都能轻易谋得一二实权高位,入晋之后犹盛。
只是,大部分当世名士根本不懂所在公职的政务,甚至一点也不关心这些政务,事无巨细全部交由属吏负责,整日不是郊游纵酒、空谈玄学,就是聚众吸粉。
大名士王澄出荆州刺史时,几乎数月不入公府。流民首领杜弢在其境内叛乱,叛军都杀到城下了,王澄竟于头一日里还在宴饮。
事发后,王澄是以宿醉之身带兵前去镇压,结果惨遭大败。
又如江左八达之谢鲲,挑逗女子被视作生性豁达,应辟入府不守职规被赞为不拘礼法,终其一生除了自我寻欢之外,对天下并无任何建树。
然而,这也并不妨碍他成为天下名士,且仕途通达。
盖因,这便是魏晋士大夫的风流。
可以说,整个晋朝的底层人民都十分努力,只因为上层建筑群体失智,这才肇祸人间。
父亲陆机乃当世名士,自然也希望儿子们能恪守士大夫子弟的外仪。这份迂腐,同样是其最终兵败受诛的原因之一。
“仲元,你我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当有自己的主见。你我受父荫已久,如今北方局势动荡,若还是一味墨守成规,只怕难有应对世道变故的准备呢。”陆蔚拿出兄长的仪态,对陆夏强调道。
“是是,弟一定勤勉。”陆夏只是笑了笑,也不多辩,习惯性的服从应承。
一行人出西城继续前行。
官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可见王国兵戍卫戒严。时不时的,也能看到一些权贵们的安车,在一众扈从簇拥之下穿行往来。
今日成都王巡营,附近的世家豪族、州郡官吏,少不了要来献一番殷勤。
亦有一些富商、寒门子弟,平日里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觐见殿下,提前闻得消息,或向一二权贵递了贿金,又或托了远亲近友假以关照,务求能在殿下面前抛个头、露個面。
陆蔚的车舆穿过了一片田埂。
春种刚过,田间相对清闲,偶有农人在田丛中巡视,顺手拔掉一些杂草。杂草也舍不得丢,拿在手里,晚时送回去喂牲口。
突然,前方田埂处传来一阵惊呼和叫骂,继而是骏马的嘶鸣之声。
只见一匹高头大马,沿着田埂一通奔腾,践坏了不少刚长成的春谷。附近农人纷纷赶来遇阻止,然而在见到那大马的身姿和马背上的人后,顿时又泄了气,纷纷退避开来。
大热天,陆蔚的安车没有将车帘捂得严实,闻得动静后,立刻探头看去。
但见那驾马毁田者十分眼熟,竟还是半个月前纵马闯市的孟亮。
他不由暗笑,这厮驯马的决心还真够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