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历史的长河,已经为了许多大罪大恶之人掩去了“旧账”。
而相比这起案件,陆机更为关切的还是长子陆蔚形颜上的骤变。
“为父说过多少回了?士子当有士子的坤仪,你这离家一个月,都去做了些甚?你这副模样,今后还如何去登大堂?”
“父亲,这练兵嘛,晒晒太阳,在所难免的嘛。”
“成何体统!”
“不是,父亲,这孟亮呢,他是右军都督孟超的从弟。”
“哼,别说一个孟亮犯了法,即便是孟超犯法,本将军也必会法办。”
自先朝以来,士族多有不齿依托阉宦起家的士人。
陆机、陆云身为“元康名士”之表率,如今又正得成都王的信任,自是瞧不上了孟家人。
陆蔚心中苦笑,真希望父亲在出征时,也能如此硬气。
尔后,陆机上疏成都王,褫夺了孟亮骑都尉的官职,又将此案传至邺县,交由县府处置。
县府惶恐,不敢轻易处置,无非是协助安置了由陆蔚救出的那些孩童,旋即又将案情报到了郡府。郡府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只能尽可能的糊弄。
无论是县府还是郡府,当中自然有人里通孟家。
孟家闻讯之后,说恼怒当然也恼怒,但问题是,应该冲谁恼怒?南人陆蔚、陆机父子自然可恨,可偏偏杜家也是肇事主谋之一。
要知道此番大王南征,杜家与其他河北世家一样,都是出了不小的一份力。杜家在大王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家世。
抛开“人证物证”俱在不说,毕竟在邺城的地界上,权贵之间处置纷争,也无人会去在意人证物证。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孟亮这厮确实激惹了民愤。
孟家几位长尊,大抵也知道孟亮此子平日里行为不检,又生性暴虐,一個月前还私下将大王所赠神驹弄伤了。
时下大王最重个人名声,“邺城起了民乱”,一旦传将出去,那可就是直忤大王颜面!
故此,孟家当务之急是得尽快将这件事化小,而想要“化小”,首先就得让杜家的人停止继续煽风点火。
杜家于邺城五十几年的家业,门人学生散布各界,舆论力量委实不容小视。本来,那晚只是数百流民的小乱,经杜家演说之后,搞不好都能变成“数万农奴被迫揭竿”!
为此,孟家接连数日,派人向杜家说情,将整件事推说成是采办僮奴的贩子财迷心窍。先是以家法杖杀了孟六叔以及其下七八门人谢罪,后又将辛园附近原本从杜家侵占的田地,如数归还,甚至还辅以暗示,可伺机在大王面前,表举几位杜家人出仕州郡。
这才稍稍安抚住了杜家的情绪。
至于孟亮,孟家人对其遭受的处置,也算能接受,无非是丢了军职以及今后不能出仕,反正孟家家大业大,也不缺一个痴愚之子出仕。
唯孟亮的老父老母,在从后将军府接到孟亮本人后,见孩子四肢尽断、牙喉重伤,已然成了一个废人,一口恶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势要为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不过在这件事上,陆蔚自是统一了口径,坚称孟亮是被暴民袭伤的。
彼时,在场的高坦、许三夫等人,身为陆营中人,当然一致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