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外国记者盛赞了张桂花的手艺,并拍照做了留念,打算回燕京写新闻报道。
悦宾饭馆门口乌泱泱围了一大伙人,排队来吃饭的不少,看热闹的更居多。屋里只能作12个人,挤一挤能坐十三十四个,但排起来也慢,外头排队的顾客竟然也不着急,仿佛打定主意要看看这全国第一家个体饭馆有什么稀奇的。
方兆中好不容易得了点儿空,只见门口探进一个脑袋,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的,待与方兆中的目光碰到了个正着,便立刻赔了个笑脸儿。
“兆中同志!兆中同志!能否借一步说话?”
方兆中认识这颗脑袋,正是前几天闹事团伙成员之一。
以他和那群人的关系,兆中同志这四个字,喊的着实有点暧昧了。
方兆中提步走了出去,只见街口林荫下方,国营饭馆的掌勺胖子顶着一张比春光灿烂猪八戒还要灿烂的笑脸,快步迎了上来。
“兆中同志!你好你好!听说悦宾饭馆今儿开业,人手够不够?要不要帮忙?桌椅板凳有缺的没有?但凡有什么缺的少的,甭跟我客气,只要你开口,没我办不成的事儿!”
方兆中一听这口气,顿时明白了这群人今日造访的用意。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
“哎哟,可当不起您这声称呼,他们都叫我姚胖子,兆中同志要是方便,喊我老姚也行!”
姚胖子本就一脸横肉,笑起来的时候两条眼睛被肉褶子挤成了一条细密的缝,倒平白多了几分憨态。
方兆中同他握了握手,姚胖子见对方不怎么言语了,立即一拍脑袋,大叹道:
“兆中同志,不瞒你说,上回我们着实是识人不清了,也太过莽撞了。那天我们听胡同里有人说,县里有人要私自开个体饭馆,心想这事儿哪儿成呢?打十几年来就没听说过有人能办个体户的。
你也知道,我们都是没文化的粗人,大字不识几个,报纸看也看不懂,国家的政策、方针,我们哪能知道的了呢?更不知道市里早给你们发了执照了,当真是冤枉!”
姚胖子深吸了口气,一脸歉疚地害声:“直到我们瞧见了昨儿的晚报,领导也找我们谈话了,我们方知闹了一场乌龙,紧赶慢赶地来给你们赔不是……”
跟在姚胖子身后的几人也纷纷应声:“是啊,兆中同志,都是我们不好,你别和我们一般见识!”
方兆中心头一畅,几天来的憋闷一扫而空,比便秘通畅了还畅快。
但他也没就此给对方难堪,姚胖子虽然把姿态放的极低,一番话说得却非常有情商。
认真道歉的态度有了,又十分巧妙地把寻衅滋事说成了不知者不罪的乌龙事件,顺道还提了一嘴方兆中在晚报上发表的那篇文章,认可了对方的实力。
果然,能在国营饭馆混这么多年的人,脑瓜子并没那么一无是处,无非是多年的养尊处优,把心气儿养高了。
“老姚,各位同志,既然你们都开诚布公地和我交心,我也露个实底儿,今年我准备参加高考,我大姐又要嫁人,恰逢今年国家出了政策,所以想给我妈开个饭馆,即便我们做子女的不在她身边,能让她有份安稳事业,算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我给燕京晚报写文章,不止因为那场闹事,我更怕的是国营和个体的矛盾,会波及到我妈的身上,这才是我最大的目的。
我没那么多想法,没想过让悦宾饭馆抢国营饭店的生意,县里这么多人,一个只能坐12个人的小饭馆,还抢不了各位的饭碗。”
方兆中言辞坚定,姚胖子与其他几位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目露窘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