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沉闷,还是沉闷。
彷如四周皆是囚笼,彷如身体被封入水泥。
无法前行,无法言语,就连哭泣也是罪孽。
极致的窒息感,熟悉的窒息感,无助的窒息感。
但正因为经历过这种窒息的人生,才会有人拔刀而起!
“咚哒!”
强烈的眩晕感终于褪去,陈守撞开身边桌椅猛然站起,睁开双眼的同时将身子弓起,双手刚想横刀护住身前,却才发觉荒唐刀并不在手中,胸口处还隐隐有一阵撕裂的痛楚。
不等陈守细想,随着他弄出的动静,四周骤然响起嘈杂的喧闹声,其中最为尖锐的一道声音无比刺耳。
“李介休你干嘛呢?!没看见在上课吗?坐下!”
李介休?
陈守心中疑惑的同时也看清楚了周遭的情形。
是方才与张成交手的那间教室,昏暗而沉闷、老旧又狭小。
不同的是此刻陈守所见不是阴森夜间空教室,而是寻常不过的正午时分的教室,阳光透过采光极差的窗户,在满是粉笔灰的教室中照射出一束因丁达尔效应而成的光束,整间教室唯有那一束光所过之处才显得明亮,其余地方皆被一层薄薄的阴影笼罩。
教室中拥挤着六、七十个学生和相同数量的课桌板凳,本就不大的教室此时显得狭窄不堪,而教室最显眼的讲桌上胡乱摆放着杂物,还坐着个波浪头的干巴巴的老婆婆,像是个老师或者班主任,方才那声尖锐刺耳的话语正是出自她口。
所有人都盯着陈守,仿佛他就是班里最靓的那个仔。
如果真是这个班上的学生,怕是早就被看得心里发毛,连忙坐下,甚至心里还会想找个缝钻进去。
但陈守可不会,不提他上一秒还在和那个觉醒者厮杀,光是此刻教室空气中弥漫着的负面情绪的扭曲气味就足以让陈守无法放松下来。
“我的六识五感还很清明,这不太可能是针对肉身感知的普通幻觉,而且我胸口的这股痛楚,和我之前灵魂受损时的痛楚一模一样,那我眼前所见的这一幕最大的可能是针对灵魂的幻境,而且这些家伙提到了李介休,看起来像是李介休的同学老师,也就是说这片幻境和李介休有关?”
说到这,陈守向教室中的学生看去,其中大多数虽然穿着第四中学的校服,但身子却都是黑影,脸部也是一团模糊。
这些黑影虽然都在交头接耳,好像在低声谈论着什么,可传到陈守的耳中却是一片意义不明的音节。
而剩下的几个正常人样子的家伙陈守倒是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大耳尖脸的驼背学生毫不掩饰地说道:“像个憨皮一样。”
说完又有一个两眼微微不对称的猥琐男接着说道:“李介休你是不是梦到被人拖到厕所了啊,这么紧张?哈哈哈。”
“人家智商不行,别说了。”一脸尖酸样的丑女满脸傲气应和道。
墙角几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则大声密谋着:“下次让他多上点供,再让他给我们抄作业好了。”
听完这些满是恶意、嘲弄与傲慢的话语陈守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抬头看向讲台坐着的那个已经老得皱纹盖脸却还烫了卷头的老太太。
像是感应到陈守的目光,那巫婆老师见陈守没有听自己的命令,像是丢了面子似的气急败坏地吼道:“还不坐下?那就滚出我的班!一个连地都拖不干净,连累我被扣分,摊上你这么个东西真是晦气!”
“啧,难怪啊……”
陈守双眼微阖,其中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起来,他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敏锐地感知到四周的空间微微一颤,一股更为浓烈的臭味伴着一句怯懦的话从陈守身后传来。
“我……我坐下。”
这声音让陈守瞳孔一缩,之前他身后可没人,而且那声音也很是让人耳熟。
扭头看去,那声音的主人正是满是自卑与忧郁的李介休,他颤抖着坐下,随后埋下头颅,埋得比教室中的所有人都矮,险些让脑袋和胸膛融为一体。
“……”陈守皱了皱眉,他能认出眼前这人就是李介休,和之前陈守识破那个保安不是人一个原因——气味。
是人就会产生种种负面情绪,这些情绪会逸散到灵魂之外,被陈守以气味的形式捕捉,除非有特殊的手段能够遏制这种逸散,否则就只有无情的死物才不会产生这种气味。
之前那个保安正是后者,即便脸上的表情惟妙惟俏,但陈守却没有捕捉到半点气味,显然大有问题。
而此时的李介休身上充满了陈守熟悉的负面情绪,甚至隐隐有了蕴养幽魂的趋势,显然是本人无疑。
李介休这一现身却让陈守犯了难,种种迹象都表明这片幻境的核心很可能就是李介休。
那么光凭蛮力冲出这片幻境是否会对李介休产生什么伤害就是陈守不得不考虑的事了。
‘这片幻境是那个觉醒者用来困住我的,想来必定是存了让我投鼠忌器的心思,我该怎么办?’
只能是做好自己能做的!
陈守先是闭目思量数个呼吸,脑海中再次闪过这句话语,随后立刻做出决断,他要带着李介休一起冲出这片幻境,哪怕过程粗暴一些,事后交给阿笨就好!
想完,陈守飞快扫视一眼整个教室,心中隐隐有了破局的思绪,开口向李介休试探着问道:
“你很害怕他们?”
“……”
李介休没有回应,像是将自己的意识自我放逐到无人之处一般,只在课桌之上徒留一具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