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听到南宫厉的质问,并未露出惧色,或许在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不能提及的事情。
“臣妾听闻陛下登基后,匈奴来犯,陛下就已经派给北疆一半的兵力。”
“陛下又说,丞相大人运输粮草可以,但运粮的军队和监察,都必须是您的亲信,而且为了防止地方贪污,人数一定不能少,这肯定又要一部分军力。”
“而且臣妾虽目不能视,但听觉略为敏感,明显听到御书房外的脚步声,和盔甲声少了一些,应当是平日里有要事,也被派出去了。”
“故而臣妾猜测,陛下手中的亲兵,要处理这么多事情,人手是不足的。”
“臣妾进宫前,就知道天下不平,百官不清,陛下根基尚不安稳,若是没了人来守护您的安危,臣妾怕陛下会有危险。”
“所以希望陛下不要再向外派出人手了。”
江婉不疾不徐地说着,眼睛黯淡无光,眉宇间依旧是那淡淡的又忧愁,似乎,说的只是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众人,却纷纷目瞪口呆。
一个看不见的瞎子,还没有受过任何的教育,只是跟在陛下左右听了几天奏折的批阅,就能仅通过南宫厉的言行,和环境的声音的变化,大体判断出南宫厉目前的情况,实在是让人惊叹。
小喜子听着自家娘娘这么实诚,吓得脸都白了,他不由得攥紧衣袖,擦擦手心的冷汗,眼里已经含了泪。
只愿陛下开恩,不要对娘娘不利,也不要拿他们下人出气啊!
在他心里,江婉刚刚的说的那些,已经可以被暴君给掐死了。
很快,小喜子一直担忧的暴君盛怒的情况发生了。
南宫厉忽然发出一阵大笑声。
“爱妃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善解人意就算了,观察力和学习能力,也是让朕惊叹得很啊!”
这似乎带着浓浓的警告的语气,让众人吓得更加不敢动弹,胆子小的腿都已经开始哆嗦了。
陛下这是在警告淑妃娘娘吧?不对不对,这是要发威的前奏!
宫人们纷纷在心里猜测一会儿的画面。
只是,低着头的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南宫厉眼中的忌惮不再,而是变为了浓浓的赞赏和探究。
江婉一身青绿色的曲裾袍,只挽了一个发髻,带了一根玉钗,打扮十分朴素,显得肌肤雪白,气质干净。
她依旧模样乖巧地跪坐在南宫厉的身边,低垂的鸦羽挡住了那无神的眼眸,却没挡住那浓浓的对南宫厉的担忧。
她过于短暂苍白的阅历,只能让她知道如何平时不惹南宫厉生气,却不能让她懂得在政务方面,她一个后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南宫厉一点也不生气。
看着眼前的人,南宫厉甚至有些好奇,如果江婉不是个瞎子,如果江婉自小饱读诗书,如果江婉是个男儿身,那该会是一个多么惊才绝艳的妙人?
那些书生,读了十几年,二十几年的书,都不一定有江婉这么敏锐,通透的心思。
不不不,他们完全比不上眼前的人,他们只会整日诵读着什么古人圣训,把先人的话反复糅杂地说,最终只说出一番无用的大道理。
但江婉不一样,短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这么快通过各个方面观察到周围的情况,并且做出了正确判断。
这样的能力,不是努力就能获得的,而是天赋,所有人求之不得的天赋!
当然,现在的江婉,还是十分青涩稚嫩的,需要更多的磨炼。
南宫厉忽然想看看,在自己的推波助澜下,有朝一日,江婉到底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大手轻轻摩挲着江婉柔嫩的脸颊,南宫厉心中的恶趣味迅速地滋长。
或许是因为男人们惧怕看起来比自己弱小的女性比自己强大。
无论是帝王还是普通男人,对于太过聪明的女人,大都是不喜和厌恶,持完全的批判态度。
可是南宫厉不一样,对于江婉由弱到强,一步步成长,一步步崭露锋芒,他不仅不反感,还会觉得有趣,并且非常愿意提供助力。
江婉的谋略已经初显锋芒了,但是还不够,作为决策者,一直处于被动可不对的。
既然能想出对策来,就应当想办法去完成,而不是畏手畏脚,到时候才是坏了大事!
“爱妃所言有道理,只是身为帝王,可不能因为害人的蝼蚁,绊住了自己的脚步啊!”
江婉的眼神依旧满是担忧,可是对于南宫厉的决定,她也不敢反驳。
南宫厉将人搂进了怀中,低声笑道:“爱妃不必忧思,若是有意外发生,自有朕挡在你身前!”
“我们不如来打个赌,爱妃想想,朕要如何应对那些反贼?”
“猜对了,朕重重有赏——”
南宫厉的眼中满是自信,以及对朝中那些蛀虫的不屑。
现在的情况,对于他的确十分不利,可这不代表,他就寸步难行了。
那宽阔坚实的胸膛,很大程度上给予了江婉安全感。
陛下似乎依旧运筹帷幄,一点也不为这些事情烦恼……
睫毛微微颤了颤,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耳边那充满自信的笑言,她的心脏止不住地加速跳。
陛下……
江婉不知道在想什么。
……
从那天起,皇宫的守卫更少了,而且被分散守卫在各个宫门处。
御书房的亲兵,从一百多个,变成了寥寥四个守门护卫。
江婉再没听到士兵巡逻的声音。
相应的,朝堂的氛围,也是越来越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