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年都已经二十七了,我也想让他找个好归宿,你是个不错的人,她以后跟了你,我也安心。”张纶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黎辉有些诧异,才见两面,就说他是个不错的人,这人难道真的了解他不成?
张纶转头,看着黎辉:“你今年多大?”
“三十。”黎辉放下酒囊道。
“三十,不错,不错啊,三十岁能有这般武功,在这世间,也算是天才了。”张纶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张大人,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黎辉很着急。
“我不能告诉你她在哪里。”张纶却出乎意料的说了一句。
“什么?张纶,你是在耍我吗?”黎辉站了起来,一脸怒意。
“你会害了她的。”张纶仍然不轻不重道。
“秦异与我有夫妻之实,她还怀了我的骨肉,我如何会害她?”黎辉大为不满。
张纶转过头,平静的看着黎辉:“那好,我且问你,你见到了她,之后怎么办?”
“当然是带她到我家去了!”
“你家?你家在闽南,你让一个怀了孩子的人,陪着你一路颠簸到闽南?”张纶声音大了起来。
“我……”黎辉又被噎住了。
“她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了,肚子比寻常妇女大,她人又高,脚承受不住长久站立,你还想让她跟你回闽南?”张纶也站了起来。
“那……那我……”黎辉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根本就不了解孕妇,更不知道秦异现在的状况。
“冒冒失失,毛毛躁躁,你如何成得了大事?你怎么不跟你兄弟董昭学学?他能让白梨有个安稳的家,你能让秦异有个安稳的家吗?你能吗?”张纶劈头盖脸骂了起来。
黎辉被骂的脸色通红,他心中愧疚无比,但仍然一抬头,迎上张纶的目光:“可是,我一定要见到她!”
“见到她容易,但是男女之间这种事,一旦开了闸口,想要堵住就难了,你明白这个道理吗?”张纶问道。
“我……”
“你不明白!你只知道贪欢!你们两人若是见了面,你一定会想着带她走,一定想着跟她私奔!虽然你满口说要给她一个安定的家,但你根本就不懂怎么照顾人!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如何放心让她跟你走?”张纶再次教训了起来。
黎辉沉默了,张纶毕竟是过来人,懂的太多了。而他虽然已经三十岁,心性上却仍然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一般……
他还差得远……
“想见她一面,可以!但是,我需要你一个承诺!”张纶给出了条件来。
“什么承诺?”黎辉问道。
“我不会让你发山盟海誓,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
“请说。”黎辉说了个“请”字,看的出来,他心中已经开始软了。
“看完之后,不要去打扰她了,她生下孩子之后,我会派人将孩子送回南岩,给白梨抚养。她坐完月子后,继续担任春纺司司正,一切照旧!”张纶沉声说道。
“不!我不答应!”黎辉双目圆睁,冷峻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来,这个条件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年轻人,好好磨磨你的心性吧,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适合当父亲,甚至连当丈夫都不配!”张纶狠狠奚落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是她的谁?你又凭什么把她藏起来?你不想让我们相聚,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黎辉怒吼了起来。
“呵呵,想不明白?”张纶冷着眼看着黎辉,又冷冷一笑,“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好了!”
“你!”
黎辉怒极,再次提起了他的大剑,单手握起,怒视着张纶:“你若不让我见她,我便杀了你!”
“来吧!那你就杀了我好了!但是你可想好了,我若是死了,别说你见不到秦异,你们两人日后还有数不尽的杀身之祸!你想让她们母子以后生活在无尽的追杀之中吗?”张纶丝毫不惧,挺直了身体,冷冷看着黎辉。
黎辉闻言再度沉默了……
老辣的张纶,单是用言语便将他打的一败涂地!
海风吹拂着海滩,潮声拍打着礁石,两人相对而立,良久都没出声……
“哐当!”
黎辉的大剑落在了礁石之上,而后,他笔直跪了下来……
“张大人,你难道就没有妻儿?没有子女?你怎么能忍心做这种棒打鸳鸯之事?难道就没有两全之策吗?”黎辉红了眼眶,哽咽说道。
张纶长长叹了口气:“秦异与你私通,还怀了孩子……按枢机院的规矩,她早就该被抓起来处死了。我将她藏了起来,本就已经担了巨大的风险……你就算是跪下来求我,我还是那个条件,你只能远看,不能跟她见面。”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黎辉抬起头,眼中已是泪水打转。
张纶看着黎辉:“明日巳时,你在此处等我。”
“好。”
黎辉点头,他最终接受了张纶的条件。
之后,黎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听潮滩……
潮声依旧,潮水不断的拍打着礁石,可那潮水再凶猛,却很难触及身在岸上的人……潮水一次一次拍着,怒吼着,宣泄着,一如既往,但仍然一次次无功而返……
翌日,日上三竿之后,潮州城外三十里处,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一户朴素的农户家中,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这个女人身穿一件朴素的白色布衣,身材修长,小腹隆起,正吃力的蹲在一条清澈的河沟边,用木勺舀着清澈的河水。她一手舀水,一手撑着腰,脸色平静无比。
她,正是消失已久的秦异。
“秦姐姐,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我来我来!”一个比秦异矮半个头的岭南小幺妹连忙走过去,抢过秦异手中的木勺,然后扶着秦异站了起来。
“没事,我动一动也没事的。”秦异笑着朝那个小妹说道。
那幺妹年纪约莫十六七上下,脸色偏黑,长着一张圆脸,看起来有点可爱。只见她道:“秦姐姐,你怀孕都四个多月了,不能干粗活了,你去凉椅上坐着就好,等会我就去给你做饭!”
秦异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娘说了,秦姐姐你一看就是个面善的好人,有你在,是我们家的福气呢!”小幺妹面带微笑道。
秦异感动不已,她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撑着腰,在幺妹的搀扶下,在院子里的凉椅上坐了下来。
小幺妹看着脸色有些茫然的秦异,忽然问道:“秦姐姐,您丈夫在外打仗,什么时候回来啊?”
秦异脸色微变,这个理由是张纶当时编的,将秦异说成了军士的家属,让这户人家相信了。于是秦异的“丈夫”就成了在外打仗的士兵……
“也许仗打完,他就回来了。”秦异低声道。
“这样啊……”
“呃,你放心,等我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就不会再麻烦你们的……”敏感的秦异立马说道。
“不是,秦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幺妹连连摆手。
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农妇,手里提着一条大海鱼走进了院子,刚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于是大声道:“秦姑娘,你就安心的在这住吧,哪怕等孩子长到两三岁都没事的!”
来人是小幺妹的娘,是个寡妇,她们家里就母女俩相依为命。
“多谢桂姨……”秦异带着歉意的笑容说道。
“哎,你啊,就是太客气了,咱们都是穷苦人,不用这般拘谨。”农妇笑了笑,“今天啊,我在海边买了条大鱼,你看,多新鲜,中午咱们吃鱼!”
“好……”秦异又礼貌的笑了笑。
三人说着笑着,小院里充满了轻松的空气。
远处的一片丛林里,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高挑的身影,一眨不眨。而这双眼睛后边,一个黑面的中年人冷着个脸,负手而立。
两人正是黎辉与张纶。
“我……我能留下来吗?”黎辉闭上眼,对张纶说了一句。
“不能。”张纶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他。
“我当个渔夫,每天给她打鱼吃,只看看她,不跟她相聚也不行吗?”黎辉哀求道。
“孕妇吃多了海鱼不好。”张纶又毫不客气拒绝了他。
“我……”
“你若真为她们母子两好,就收起你那心思!你是个男人,应该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董昭这方面就比你强得多!”张纶毫不客气的数落了他一顿。
黎辉低下头,满脸泪水……现在的秦异活的很好,住在这小村子里,周围没有男人打扰她,她每天都有人照顾,她这样的确是最好的……
“这个村子周围,都是我的人!你就不要想着待在这里解你相思之苦了,你有你该做的事!”张纶又说道。
“什么该做的事?”黎辉迷茫问道。
“自己去想吧!董昭能光明正大的娶了白梨,虽然离不开别人的帮忙,但他自己也够努力!你想娶秦异,那就得拿出你的本事来!你单有一身蛮力,没有头脑,你这个样子根本给不了她未来,你现在这样子,我是不会将她交给你的!”
张纶的话如同一道道尖刺,狠狠扎进了黎辉的心窝,深深的刺痛了他……
他,还是不够强……
“另外,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关于董昭的。”张纶忽然说起了董昭。
“我贤弟怎么了?”黎辉惊问了起来。
“他已经是大英雄了!他去了关西,击退了回部大军,斩杀了回部首领乌托汗!”张纶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
黎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董昭现在武功多高,但是他斩杀了两个罕世高手。”张纶说到这里,斜着眼看着黎辉,“你,作为剑神郭长峰的传人,三十岁了,好像还未入虚吧?”
“我……”黎辉心头又被扎了一根刺……
“想要保护你的女人,就得练出本事来!你不管是武功,还是头脑,都太嫩了……”张纶又鄙夷的看了黎辉一眼。
黎辉惭愧的低下了头,他那个贤弟,太可怕了……
“不妨告诉你,朝廷已经开始怀疑我了,谢天的人也开始寻找秦异的下落了,你这个生人,该走了!”张纶又抛出了这个重大消息来……
黎辉再度惊愕,好厉害的张纶,心思如此缜密,原来这才是张纶让他不要靠近秦异的真实原因吗?
他果然,还是太嫩了……
黎辉抬起头,再度看向了那个小院,可是小院里已经没了秦异的身影,她好像进屋去了……
“走吧,从哪来回哪去!若想再度见到她们母子,就看你今后的本事了。”张纶说完,转身就走了,这是他留给黎辉的最后一句话……
黎辉沉默良久,思虑再三之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相思苦,相聚难,无可奈何把身还,不知前路在何方,把酒饮,把气叹,怅然追寻,何处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