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兰下城区的建筑大多千篇一律,仅仅是在细节上有所差距,并非是因为这是大规模制式的建筑,仅仅是因为这样简单的款式能够将建造房屋的资源做到最优的性价比,毕竟在下城区这样的地方,大部分人所求的也只是活下去,所以在标准及格线徘徊的建造方式,就成了下城区民房的首选。
也正是因为这种千篇一律,再加上因为地势不平而进行的适配标对,所以才导致下城区的道路十分的复杂,还经常会认错路,毕竟标志性的建筑比较少,甚至只有当地的居民才会熟悉自己居住区附近的路线,稍微隔几个街区若是寻常不常走动,那基本也是要抓瞎的。
但尽管如此,依然有部分建筑是不一样的,这些建筑往往代表着某种标志性,就像是药店、酒馆、商店……这一类的地方,又足够的标志性,才会有人知道你这里的功能性。
下城区唯一的医馆位于西侧,距离港口区不算遥远,距离居民区倒是有一定的距离。和那些单纯依靠简单的背板卖药的药店不同,医馆是有一位医生坐诊,是按照病症分析对症下药的真正意义上的医生。当然了,这种治病方式对于下城区来说过于奢侈,所以这间不久前开张的医馆几乎无人问津。
因为医生这种职业在下城区的位置很尴尬,下城区的居民是付不起标准诊费的。就算付够了诊费也不见得能够付够药费,就算付够了药费这里也没有药物资源,最后还是要去药店购买那些稀释了的药水,那又何必中间加一步诊费呢?反正最后的结论和药店那些对着笔记翻找药水的学徒没什么区别不是吗?所以常规的病症直接去找药店,而疑难杂症就算诊断出来了下城区也没有足够的药物供应,所以这所医馆建起来的时候,就连周围的帮派都被惊动了,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大冤种要在这整活。
然而在这一次的流感中,这个医馆却成了整个下城区的圣地。药店的药物只能解决基础的病症,对于突发性的流感,如果是人体免疫无法处理的新病,下城区的药店基本无能为力。只有真正的医生,才能够针对性的对病症进行研究,然后调配出特效药。当然了,仅仅是调配出特效药还不够,因为特效药的原料下城区没有,需要斥巨资到上城区购买。
更是因为下城区出了一位圣人汤姆,他说服了上城区的大人物借到了足够的钱弄到了足够的原料,然后才能实现下城区特效药的量产,才能将这场秋末的疫病控制住,否则一个冬天下来,根本不知道在双重折磨下还有多少人能够存活。
年迈的医生坐在书桌前,夕阳将赤红的光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却好像映衬的他愈发庄严神圣,他手中笔耕不辍,秀丽的字符漫过一张又一张白纸。他的手边摆放着一个小巧的沙漏,没有人注意到,沙漏里的细沙是从下面的格子灌进上面的格子。
那并非是重力的翻转,更像是时间的逆流。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喧哗声,医生手中的笔尖一顿,随即继续写完最后一行。之后他不紧不慢的将书桌整理好,这才放下笔走下楼,推开医馆的大门。
在众人簇拥着的尽头,看向那个数十年未见的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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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从莱茵的兜里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有些心悸。
他们的目标在道路的尽头,因为有着特殊视野的原因,他能够感受到,那家医馆中的医生,是远比他还要特殊的存在。他虽然本质上算得上是古神造物,但本身也不是最初的那一批特尔修斯,而被古神放弃的失败品种族,后续自行演化出来的子嗣位格自然要比初代低一些。而古神的代行者,位格要远比这些失败品种族的初代还要更高,而这和代行者本身的种族无关。
而此时,医馆前的道路上围满了人。
并非是帮派或是组织,也并不是邪教徒的信众,只是单纯的、普通的下城区的贫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他们站在医馆的前面,构筑起血肉之躯的壁垒,将一切的恶意抵挡在医馆之外。
贫民只是见识浅薄,眼界不够,并非真正的愚笨。他们很清楚,这里的医生是下城区的救世主,但在某些人眼中却并不是英雄。下城区是上位者的棋盘,他们以帮派为棋子,以贫民为筹码博弈。这一次的流感背后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对抗,但医生将这一切都化为无形,这一举动必定动了某人的蛋糕,因而医生的处境可以说十分的危险。
而很显然,医生并不属于这棋盘上的任何一方,否则理应会有帮派分子配合行动才对。而此刻医生的周围却没有任何保护,要么是医生作为棋子的作用已经完成,可以被舍弃的,要么就是医生背后没有任何授意。无论哪一种,医生都将无法抵御来自上位者的报复。所以,这些贫民才会聚集在这里,又或者被某些人聚集在这里。
无论这个行为是自发的还是别人的别有用心,他们都将成为保护医生的,最忠诚的盾。
下城区不是战场,军械本身又受到管制,所以大部分冲突都是人和人之间的激烈肉搏,顶多会有一些生活用具的辅助,再加上医馆前方的地形易守难攻,就算是帮派的精锐过来,也无法在短时间里突破这样的人墙。
【这就是民众的力量啊,这个时代的统治者何时才能意识到这一点呢?】
因为自身还是毛球形态,再加上在这么多普通人面前,所以洛河无法开口用人声说话,否则会直接污染掉一大批贫民。
“你想多了。”莱茵将机车停在路口,摸出烟盒,“民众的力量?那也得统治者把这些人当成‘民众’才行啊。”他听过洛河鼓吹过他故乡的那个强大国度,以及那闻所未闻的特殊体制,他不会去评判制度的对错,毕竟那东西一看就不可能在在这个世界实施。就像现在这样,如果想要消除阶级人人平等,那只可能是底层民众自下而上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