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
“秉性同学,上午下课后我们在桃树下见面吧。”李秋兰走之前又重述一遍见面的时间地点。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次说这件事了。
我第三次应了句“好的”,走进班级。
班级里尹闲正盯着门口发呆,正巧看见进班级的我。
“这几天你总这么早。”尹闲指着黑板上面的老钟,诧异地说。
“当然是为了多看你几眼。”
“你还是迟到吧。”
“呵呵。”
我和他冷嘲热讽了一阵。
我忽然问他,“对了,有没有兴趣演戏。”
“演戏?”尹闲想起来前几天我一直捧着剧本,长哦一声,右手一砸摊开的左手掌,“就是你写的那个剧本?”
“不是我写的。”我矢口否认,“我只是帮别人改。反正你除了训练什么事也不做,来为别人的校园生活增添色彩和乐趣吧!”
“谁说的!“尹闲气愤地瞪我,为自己辩解,“上课我不睡觉吗!”
“不占用你上课的时间,大概会在中午或者周六周日排练。”
尹闲更气愤了:“那我下课之后不睡觉吗?”
“你是猪吗?”
“我是沉睡的雄狮。”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我知道——这家伙对演戏不感兴趣。
反正只是随口一问,而且认真考量这家伙的价值后,我觉得还是别邀请这家伙为妙。
稍微有点失望,我说:“罢了,那没事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对演戏感兴趣了。”尹闲依旧没有忘记这个疑点,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于是拿出我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搪塞:“无聊,想找点事做,恰巧有个朋友要演戏讲故事我就顺便加入了。”
“你这戏要什么时候开演,参加什么活动吗?”尹闲依旧紧追不舍。
“朝海大地震纪念活动,具体时间你应该也知道。”
这里没有人不知道朝海大地震。
每一年的朝海大地震纪念日,周围的城市都会举行大规模的纪念活动。一是纪念死去的亲人,二是歌颂勇敢面对生活的精神。
“好沉重的话题啊。”尹闲摸着下巴说。
“你不参加的话就与你无关吧。”
“你好冷淡,知道我不想加入你就变成这样了。”
“刚才我很热情吗?”
“也不是很热情……但我还是感觉奇怪。”尹闲说,“你把剧本给我看看,说不定我还感兴趣参加呢。”
“没改完。”
“……”
我们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打破这死水一样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尹闲扶额说:“没改完你邀请我?”
“我只是随便问一句,看看你有没有兴趣。”
谁知道尹闲摘下眼镜,双眼眯成一条缝:“你不觉得你太努力了吗?不像你的作风啊,嗯。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几天前你还迟到呢,这几天你就变成早到的好学生了,还积极参加活动?说,你到底是谁。”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吗。”我放松声带,眸光深邃,声音拉长。
“啊?”
“我是你失散多年的野爹。”
后来我还是答应尹闲给他看完整的剧本。他没直接答应出演,但至少展现了一些兴趣——虽然我严重怀疑他会在看过之后失去兴趣。
上午的课我认真听讲,除了尹闲被叫到台上,赵月馨用手势提醒尹闲选出正确的错误选项之外——没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学校生活枯燥无聊,可就是这样枯燥的生活。对学生们而言又难得,又美好。
有些人仍然不知所措,认为这美好与自己无关,又衷心希望可以混入其中。其实我这些人的一员。
课间操我没有去找李秋兰,她不在教室里——她认为一直坐着也不太好,教导主任提议她在课间操多走走,不用跟着大部队,只是绕着操场散步——这是学校给的特权。
李秋兰问我要不要一起的时候,我拒绝了。
“这所学校真好,不是吗。它就像一个严肃又温柔的长辈,照顾每一个学生。”李秋兰温柔地说。
我不置可否。
现在我趴在窗户上眺望,看到李秋兰孤单地在操场上慢悠悠绕着圈,等到课间操的音乐结束,她也没走完两个完整的椭圆。
她观瞧着跑道上跑操的学生,那些低年级或高年级的都在跑,她身前零零散散有几个同样身体不好的学生,成群结队。她连这些学生都跟不上,只能孤身一人。
她的同班同学偶尔投来或怜悯或奇怪的目光。
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的想法,我甚至可以猜到别人在想什么——“这家伙到底在装什么啊”。
甚至是我都有这样的疑惑——李秋兰,你到底在坚持着些什么呢?
音乐停了后大家奔回教室,她在人群末尾艰难地迈着自己的步子。
一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