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诏寄出信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四月。
除了旬休,薛元诏每日的出行变成了两点一线。他在日出之时到达东宫,日落之际回到薛宅,重复如此。因为重复,时间都像是慢了下来。
在某些重复里的瞬间,他会无意地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
去年此时,城外东郊的湖泽,有数不清的鹬鹭鸥鹤逐戏。有三人,会在每个旬休过来看它们逐戏。
想如今鹬鹭鸥鹤们依旧逐戏水上,只是少了看它们的人。
薛元诏不止一次尝试,但是始终无法抑制内心反复出现一个问题:
“妤儿,你今何在?”
……
四月初十。傍晚酉时。
薛元诏离开了东宫,刚走到勋门坊里自家门前。
正要抬手扣门,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薛公子。”
薛元诏听着声音耳熟,转过身。
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站在他面前。
转身的瞬间,他想起了这是丁妤儿的声音。
他看着面前的丁妤儿,一时恍惚。
丁妤儿用手揭开帷帽的遮脸的纱帘。
十一个月没见,两人在目光交汇的一刻都有些不知所措。
丁妤儿努力平复了自己,又说一句:“薛公子。”
“妤……丁姑娘。”
“可以耽误你一些时间吗?”
“可,可以。”
“我……有件事想求你。”
薛元诏一听到这个“求”字,心里百味杂陈。
“是,什么事情?”
“你可以向太子殿下求情,饶我父亲一死吗?”丁妤儿小心翼翼说道。
“这……”
“我父亲犯下了那样的大罪过,谋害太子殿下……我知道他罪孽深重……但是,但是……我想,如果太子殿下能够宽恕他,也许,也许他能免于一死……你在太子殿下身边,可以帮我向太子殿下求个情吗?”
面对丁妤儿的请求,薛元诏开不了口。他知道丁妤儿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丁妤儿继续说道:“我的确是没有办法了……也不知道能去找谁……才来……才来求你。薛公子,我求你了。”丁妤儿说完竟然当面向薛元诏跪下。
薛元诏在这一刻心都碎了。他赶紧伸出手将丁妤儿搀扶起来。曾经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如今像是隔了一面巨大的屏障。
“妤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薛元诏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你为难……我的父亲害死了你的父亲,他是你的杀父仇人……我本来没脸来见你,更别说是提出这种要求……可是……可是……如果可以,我情愿我替阿爹去死。”丁妤儿说完已是泪如雨下。
“妤儿,你的父亲已由皇帝陛下亲判了,无法更改了。”
“可是……太子殿下,他是未来的皇帝……他一定有办法……只要你去求他,我想就一定有办法……”丁妤儿仍在坚持。她泪眼婆娑的样子令人怜惜。
薛元诏知道太子也没有办法更改结果,太子也不会更改结果。丁疏琰犯的是谋害储君的大罪,皇帝没有株连他的家人、族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丁疏琰怎么还有可能活?!谁也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