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鹿棠爸爸开口了。　　　　“哦对了，你叔叔把你工作安排下来了。”　　　　鹿棠夹了一筷子剁椒鱼头，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自己爸爸的意思，点一点头，“哦。”　　　　鹿棠是个师范生，在艺术学院读书，父母有意向让她当老师，觉得这份职业安稳清净，鹿棠一直对未来目标模糊，除了唱歌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当个音乐老师跟这个喜好看起来没什么冲突，她也就乖乖默认了父母的想法。　　暑假结束，她就大四了，鹿家父母给她规划好了，送她去叔叔当校长和的高中待上一个学期，一是解决了她实习问题，二是有熟人照顾着，能多学些东西，多吸取点经验。　　　　鹿棠活了二十一年，似乎一直走的都是父母给她规定的道路，就好像是她天生该走的路。　　离家里最近的小学，这座城市里最好的初中高中，本地的一流大学，包括毕业后去某个学校教音乐，一切好像都清晰可见，却又模模糊糊。　　　　她想到这儿，莫名有些慌乱，急忙忙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她没接爸爸的话，倒是坐在对面的妈妈接过了话头。　　　　“对了，崽崽，你最近是不是挺闲的？”　　　　鹿棠差点被呛，“我做的事儿还不够多吗？妈妈，你睁开你美丽的大眼睛看一看啊！”　　　　“不是。”对面的鹿妈妈大眼睛翻了一个白眼，“小区里有个阿姨知道你钢琴弹的还可以，说给你介绍个活干？”　　　　鹿棠钢琴考过了十级，房间里还摆着钢琴，确实还可以。　　　　她一边夹菜，一边顺嘴胡侃，“干吗？去琴行卖钢琴吗？”　　　　鹿爸爸很配合地笑了一声，惹得鹿妈妈掐了他一把，“什么跟什么呀！人家好心，介绍你给人家当家教。”　　　　“教钢琴？”鹿棠眼睛转了转，“那行。”　　　　吃完了饭，鹿棠回了房间。　　　　策划群里还在聊天，鹿棠扫了一眼，这次大家终于在聊正经的话题，一个个都在分析自己要唱、要配音的人物性格。　　　　鹿棠要唱的角色，是这本书主角之一的少年时代。　　　　这本古风小说鹿棠看过，剧情复杂，人物性格丰满，写的是很好。　　　　鹿棠翻了翻记录，翻到一个名字。　　只冒泡了一次，打了个招呼。　　　　她想了想，以臣在里面要配音的，貌似和她是同一个角色。　　　　鹿棠虽然是个瞎唱歌的，但网络配音她多少也有一点了解，听旁人说，以臣作为网配的前辈，性格温和低调，对待后生完全没有架子。　　他们说他，人是温润如玉，声是公子无双。　　　　唉，这个人设想想还有点小苏。鹿棠感叹了一句，把注意力放回群聊里，加入了大家的讨论。　　　　她出现没过多久，就有人点名。　　　　策划-半斤糖块：枝梨，你看过这本书？　　　　唱见-枝梨：看过的，怎么了吗？　　　　策划-半斤糖块：正好！你去给以臣大大讲讲这个角色吧！反正你俩一个角色。　　　　唱见-枝梨：啥？　　　　鹿棠和群友讨论得正欢，猛然看见这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策划-半斤糖块：怎么了？你不方便吗妹儿？　　　　唱见-枝梨：没有，行。　　　　鹿棠想了想，其实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尴尬的，乱七八糟的传闻多的是，难道她要每一个都去关注吗？　　　　于是，她干脆地通过群私聊了以臣。　　　　以臣似乎不在，一时间没回她。　　　　她想了想，还是点开了王者，她想看看，那个在游戏里撩了她一下的小哥哥还在不在了。　　　　他在她的列表段位上排的很高，鹿棠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对方，找到以后，鹿棠眼睛亮了亮。　　　　那个头像后，显示的是在线。　　　　她戳开他的头像，飞快打字。　　　　棠梨煎雪：……摩西摩西！　　　　对方已经开始游戏二十分钟，隔了几分钟后才回复她，很明显是游戏结束了。　　　　鹿棠等了几分钟，发现对方还是没回复她，鹿棠有些着急了，害怕他再开一把，那意味着自己又要等上二十多分钟。　　　　棠梨煎雪：Hi！哥哥看过来！　　　　好在，这一回他回复了。　　　　风骨：？　　　　棠梨煎雪：你好你好，我是刚刚跟你单挑的露娜，你记得我吗？　　　　对方依旧一个问号，鹿棠几乎以为是自动回复。　　　　棠梨煎雪：我有个尴尬的问题。　　　　风骨：问。　　　　棠梨煎雪：……　　　　对方看起来无比高冷，回答人话的态度倒是和Feint 有点儿像，好在，她脸皮厚。　　　　鹿棠：你精分吗？　　　　风骨：…　　　　棠梨煎雪：那你怎么用露娜和李白完全两个样子！？　　　　风骨：露娜第一次玩。　　　　鹿棠抿唇想了想，觉得还是哪里不对。　　　　棠梨煎雪：不对吧，你意识挺好啊，看你荣耀段的水准，看起来不会是随便越塔的菜鸡啊？　　　　风骨：…四级以后不是我玩的。　　　　棠梨煎雪：哦……李白呢？　　　　风骨：本命英雄吧。　　　　棠梨煎雪：这么巧，也是我本命英雄！　　　　风骨：所以？　　　　　　棠梨煎雪：以后有空一起开黑啊？　　　　风骨：好。　　　　棠梨煎雪：亲亲狐白哥哥嘻嘻嘻。　　鹿棠腆着一张老脸卖萌。　　　　风骨：…先下了，下次带你玩。　　　　说完，对方的头像就黑了下去。　　　　鹿棠盯着对方再次暗淡的头像，眨眨眼，有点想笑。　　　　她技术好段位高，男生看见她的段位，都会把她当成双排的稳定对象，很久没有人说要带着她玩，大部分都是说要她带着飞的，也很久没有遇到想要勾搭的人，很少遇到操控让她特别服气的人。　　她今天这样的表白，被朋友瞧见，八成是要说她脑壳坏了。　　　　她捧住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红通通的脸颊，再次把自己塞进床里。　　　　......　　　　妈妈朋友介绍的兼职离鹿棠家的小区不远不近，公交车三站路。　　　　鹿棠背着斜挎包下车公交，按着手机上的地址，很顺利地找到了地方。　　　　是这一片的别墅区中的一栋。　　　　鹿棠感叹了一声有钱人的腐朽，伸手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意外的是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　　　　“您好，我是......”　　　　“辅导钢琴的老师？”女人接过她的话，微微一笑。　　　　“是的。”鹿棠点一点头，“不用叫老师，您叫我鹿棠就行。”　　　　女人又笑了一笑，“我是纪念妈妈。”　　　　纪念，就是她要辅导的小朋友了，今年升初三，没想到面前这女人左右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岁，年轻漂亮，倒是有个这么大小孩了。　　　　鹿棠跟在女人身后一路上了楼梯，敲开这一层最里面的房门。　　　　“请进。”　　　　房门应声而开，坐在老板椅上的小孩转了个圈，将脸朝向门口。　　　　小女孩坐在椅子上，笑得又甜又乖，五官精致得没话说。　　　　“好好学。”　　　　客套地介绍了一番，女人含着点笑，伸手点了点女孩子的鼻尖。　　　　“知道啦，妈妈！你去和陈阿姨她们逛街去嘛，我会乖乖的，嘴一个！”女孩子跳起来，伸手圈住母亲的脖颈，在母亲的脸上亲了一大口。　　　　看起来，纪念很招人喜欢，也很会讨家里人开心。　　　　房门再一次应声而关，女孩子似乎松了一口气，把自己往椅子里一摔。　　紧跟着，她看向鹿棠。　　　　鹿棠茫然地和她对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鹿棠正要张嘴，纪念却率先开了口。　　　　“说吧，我爸妈一个月给你多少钱？我给你两倍，别来烦我就行。”　　　　鹿棠：“......”　　　　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啊。　　　　鹿棠顿了顿，手摩挲着下巴，想了想，“你说真的，真的两倍？”　　　　“废话。”　　　　“挺阔气啊宝贝儿。”　　　　纪念挑挑眉。　　　　鹿棠放下手，弯下腰，与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平视，“你家挺有钱。”　　　　“瞎子都能看出来。”语气不大好。　　　　“你爸妈一个月给我十万，你付双倍，那就是二十万。”鹿棠闭着眼胡扯。　　　　“我靠，你是我遇过最黑的补习老师。”　　　　“你要么现在弹琴，要么现在打钱，打完钱我保准麻溜儿闭嘴。”鹿棠直起腰，满意地看着对方咬牙切齿的模样。　　　　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子恨恨的模样果然也很好看。　　　　鹿棠从对方脸上收回眼神，开始打量起这间卧室来。　　　　粉嫩嫩的装修风格，壁纸、窗帘、书桌，显然是一个小公主的天地，角落里摆着一架纯白的钢琴，窗台上放了一束百合花，尚滴水珠，看起来刚刚放上去没多久。　　　　视线偏转。　　一眼，鹿棠的视线就再不开。　　　　“嘿，看什么呢！”　　　　纪念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鹿棠指了指靠窗那面墙壁上挂着的几张拍立得照片，顿了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　　　　纪念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好像被她吓了一跳，慌慌忙忙从椅子上跳起来，穿着拖鞋就爬上了床。　　　　她扯下那几张夹在床头木夹子上的相片，瞪了鹿棠一眼，脸都有些涨红了，“他......什么他！”　　　　鹿棠狐疑地看了女孩紧紧护住照片的动作，“你认识他？”　　　　“废话！”　　　　鹿棠不说话了。　　　　方才那几秒，她分明看见，那几张小小的照片上，都是同一 个人。　　刻意做旧的质感，让他的眉眼更有韵味。　　Feint 。　　　　纪念抱着那几张照片没撒手，瞥了她一眼，“你也认识他？”　　　　“嗯。”鹿棠回过神，点点头，“打职业的选手。”　　　　纪念戒备的动作有些松弛下来，她将几张照片塞进裙子的口袋里，下了床，向鹿棠靠近了几步，“你喜欢他？”　　　　鹿棠失笑，“你不也喜欢他？”　　　　看小姑娘刚刚这个反应，自己很明显遇上情敌了。　　　　“废话。”同一句，只是这一回声音小了些，“我跟你不一样。”　　　　鹿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是正牌老婆，我是颜粉行不行？”　　　　“什么跟什么！”白皙的脸蛋再一次涨红，小姑娘跺了跺脚，“反正......哎呀，你不懂！”　　　　鹿棠再一次失笑，倒也懒得跟小姑娘计较这些，“嗯嗯嗯，我们可以开始弹琴了吗？”　　　　纪念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轻轻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