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礼听了也不过是一声冷笑。
这封号真是再对也没有了,他可不是为了那乱臣贼子竭忠建策?可不是亲手修了西宫,把大哥送上黄泉路的一大功臣?看来张子凡对石敬瑭的戒心也不小,至于用这么一个称号时时敲打着。
心下冷嘲,他却是很快便明白了李绛璎的意思。
“是,如今陕州是石敬瑭所辖,高季兴上表乞求二州之地,张子凡尚未应允,应当是想要划归二州与南平,但派人监管。”
“那便有意思了。”李绛璎唇角一扬。“如今漠北在前虎视眈眈,张子凡会不会为了一个他本就打算退而求其次的二州之地与南平翻脸?”
李存礼思索片刻。
他曾经以为自己还算是了解张子凡,毕竟这小子也是长在通文馆中,甚至二人年岁还算相仿,不过兹事体大,他实在不敢妄加揣测。
正当他思索之时,却见李绛璎挥了挥手,道:“你去问问你那有实无名的好徒弟,想不想当南平王?”
这自然是不必问的。李存礼还不待答,李绛璎便改口道:“我说得不对,是他想不想今夜便成了南平的王?”
此话便如一声炸雷,连在一旁听着的萤勾都饶有兴趣地挑了一下眉头。
“逼宫?”李存礼沉吟道。“高季兴经营此地多年,想要逼宫只怕有些难度。”
“寻常时候是有些难度,今夜有尸祖相助。”李绛璎淡淡道。
萤勾抬眼,似笑非笑道:“女娃娃,我只答应送你们去金陵府,可没说会帮你们做别的事情。”
“可若没有时间稳定尸祖体内另一个魂魄,只怕半路上她便会醒来。”李绛璎微微一笑。“若是她醒,尸祖还如何把我们送到金陵府?那尸祖只怕要成失信之人,我可万万不敢叫尸祖担上这个罪名。”
萤勾似乎是有些怒,但终究没有动手,只淡淡道:“倒还是个聪明人。”
若是不聪明,怎么敢入局来?
李绛璎没有答萤勾的话,她知道萤勾这是已然答应了她,只看她今夜如何谋划。
“高从谨现在何处?”她问。
李存礼知道她是心意已决,道:“我这就去寻他,只说白日里教导出了些差错。”
高从谨也不是个蠢人,他被人从梦中吵醒本是有些恼怒,然而看李存礼含笑站在他面前却是一个激灵,他与李存礼以讨教为名近日来时常见面,自然也知道当日的挑衅其实是个很愚蠢的举动。
若非李绛璎拦阻,他会不会死在自己那一次小聪明之下也尚未可知。
所以他下意识地便有些惧怕李存礼,如今李存礼悄无声息便来,难道是改了主意打算今夜取他的性命?
他从李存礼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却直觉有些不像。
果然,李存礼不过冲他一拱手,道:“殿下想请高章事一叙,事态紧急,不请自来,唐突高章事了。”
高从谨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只有说句不唐突的份儿。他只好略略整饬自己衣冠一番,秘密与李存礼进宫去见李绛璎。
他能大概猜到李绛璎深夜请他的一点原因,却始终不愿意即刻便信,内心深处他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甚至于他做梦也不敢做得这样大胆。殊不知他是没有时间的那一个,李绛璎却更没有时间。
以至于不论成败,也要将这南平的水搅浑。
李绛璎见到高从谨时并不与他寒暄,单刀直入道:“高章事是聪明人,我便实话说与你听。你父王病体沉疴只不外显,救也救得,今夜病发却也发得,只看你如何选择。”
高从谨的眉头一跳,唬得几乎是没有站稳。
那一瞬间他觉得这是个很拙劣的玩笑。
然而李绛璎不会开这样要命的玩笑,而且她面上是在询问,其实已经给了高从谨一个不得不选的答案。
高从谨知道,从自己说要拜李存礼为师的那一天,他的野心就已经很明白地显露在这些人面前了,可他所想的只是来日父王宾天自己有越过大哥去的一天,从未想过宫变。
李绛璎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眼神凌厉。
“若高章事想成大事,便得有些胆量。”她缓缓道。“现下一条通天坦途就在眼前,你只需告诉我这个南平王的位置是要还是不要。”
李存礼的手正按在剑上。其实他与李绛璎都心知肚明高从谨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诚然,高从谨的姿态也是要做上一做,只是时间紧迫,他少不得也要推上高从谨一把。
高从谨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点杀意。
他意识到自己从听见这话开始,就只有称王或是变成一具尸体的份儿,其实本也有这预感,只是身前冰冷的杀气把这事情告诉他告诉得更分明些。
高从谨最终咬牙道:“愿为殿下鞍前马后。”
杀气终于褪尽。
李绛璎笑道:“好,高章事是聪明人,现下便同我去面见南平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