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大人费心了。”
李绛璎伸手将姬如雪身上穴道解了,对着姬如雪有些错愕的神情淡淡道:“我知道李星云是个狂人,不想考量他究竟多么希望天下大同,不想赌他会为了天下大同不因着自己的女人发疯,所以你走吧,不过要记得我今日说过的话。”
她瞧着姬如雪,眼底笑意深深。
眼下是放过她了,可再往后便是看姬如雪自己肯不肯放过她自己了。
“到那时,你又当如何自处呢?”
李绛璎微微笑了起来,她把姬如雪推了一把,道:“你走吧,就当是看在女帝的面子上。”
姬如雪不是个会蠢到自己非要寻死的人。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李绛璎一眼,转身便走。
李绛璎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是若有所思的,直到李存礼把杯盏递在她面前,她才如梦方醒一般接了杯,向着徐知诰遥遥一敬。
“是我越俎代庖了,大人恕罪。”
徐知诰道声不敢,刺客是冲着李绛璎来的,他此时要把自己往外摘还来不及,如何再要卷进去?虽说看他们的架势是当比节度使阖府上下都明白刺客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可今日按下了,来日要用的时候未必就没有另一套说辞。
李绛璎喝了酒,脸上泛着一点酡红颜色。
她酒量算是不错,只可惜饮酒时面上总也浮上一点来,所以她不愿在人前饮酒。现下却也觉出一桩好,叫她能看似不胜酒力却还是与人对饮,总归姿态是做到了。
“今夜是我疏忽。”徐知诰又忙着赔罪,李绛璎却是走了两步将他要弓下去的身子扶了起来。
她瞧着徐知诰,那双眼乍一看还是平静的,下面却不知有多少暗涌。
“今夜?今夜的刺客,某一日也可以是徐大人难防的家贼。”
这是徐知诰眼下除了杨溥之外最关心的事情,他目中精光一闪,但李绛璎的话还没有说完。
“也可以是因着徐大人功高震主。”
功高震主是事实,杨溥未必敢动手也是事实,可等来日由不得他动不动手的时候,今日李绛璎所遭受的刺杀便多一重说法。
满座俱是精明人物,到这一步早不必再说什么别的,一切尽在不言中,随着杯中酒入腹不见天日。
姬如雪来得太巧,简直像是一场上天的馈赠。
来日追溯到今日这刀光剑影的夜,便是再坚不可摧的兄弟之情上也得添一道裂痕,更不用说还不能深究,深究起来姬如雪还是幻音坊的人,幻音坊接下来又究竟要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女帝究竟想要的又会是什么、张子凡知道了,敢不敢即刻便绝了女帝的念想,在世人眼中来一场鸟尽弓藏?
李存礼想,张子凡未必就敢,可姬如雪也未必能容得下这样的猜忌。
而现下还轮不到他张子凡坐卧不宁,眼下是正有一个杨溥要先经历这一番心惊肉跳的。
其实当年李嗣源一定要拿上饶公主逼着杨溥来死心塌地的时候李存礼便是不甚赞同,耐不住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要想用联姻拉拢?那通文馆上下怕是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他愿意为了李嗣源赴汤蹈火,可不乐意为他去尚公主。
就算是后头知道了杨溥就是靠着上饶把焊魃笼络住了,他也还是一样的想法。
至于等到再挟持上饶一回逼着焊魃造火药,那便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左右两边的关系也不能变得更加糟糕,彼时徐知诰的蠢蠢欲动便都被人看在眼里,若不是西宫生变,今日他李存礼就该是替李嗣源前来笼络徐知诰的。
不过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李存礼对追忆过去也没什么兴趣。李绛璎还是借他伤势为由叫他少饮些酒,所以他在席间也显得百无聊赖,见经了一场刺杀场面显得有些冷落,便问申渐高道:“适才听申大人独奏那曲子似是新声,存礼此前不曾听过,大人是精擅此道么?”
申渐高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不过是奇技淫巧罢了,若李大人觉得尚可入耳,小人这里还有新谱的一曲。”
说着他捧了三孔笛又吹一曲,果然还是新声,他也不指望有什么人要来听他曲中意,只是明白眼下场面不能太冷。
李存礼倒是听得有些专注,李绛璎在一旁看着心下不觉有些好笑,甚至在想李存礼会不会听了一半儿再拔出剑来和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