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臣的手微微一顿,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李存礼坦然道:“存礼知道,且也很佩服当年之事。”
他此刻丝毫不怕降臣因为他提及旧事而愤怒,果然,降臣只是叹息道:“你是个聪明人,比李嗣源要聪明得多。”
李存礼但笑不语,知道降臣提起自己的过往来是有些什么话要说,这算是推心置腹么?只怕也不算是,但至少自己与降臣之间的关系是更近了一步。
“当年她是有机会做第二个女皇帝的,但是她没有。”降臣的声音有些恍惚,李存礼并没有打断她。“她对我说,我不是不能掌控这天下,只是世人猜忌女子太多,她想这天下依旧是李唐的天下,所以她那个哥哥比她更合适做皇帝。只可惜她懂得退让,却终究还是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我许多年间看着唐室丧乱,只觉得是快意。”
李存礼不知该说什么,这些爱与恨都是尘封了两百多年的,只有降臣一个人还清晰地记着,旁人都不过是外人,自然没有立场置喙。
降臣道:“直到这天下当真乱了,我才意识到她是对的,她想看见李唐江山千秋万载,至少她活过来的时候,我该让她看见。朱温是那应了推背图的人,所以我没有拦他,但是这朵李儿花,总不能是一个李代桃僵的李。”
“所以尸祖当年应允帮袁天罡一把的时候,是想着李星云能重续唐祚。”
“他藏得好,到西宫之事了结,我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降臣冷然道。“本来想着过些年逼着他再坐到那个位置上,只我自己也并不情愿。这大好江山他不想要难道旁人还要求他不成?所以我又想等事情办成了自有人坐那个位置。”
李存礼知道她说的是太平,只是人死而复生还是隔着二百余年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也许便是太平当真能活也要托一个李唐宗室的名头——他的呼吸忽然一窒。
李唐宗室,公主之尊。
这就是降臣肯出手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李绛璎的原因么?她想让李绛璎为太平做嫁衣裳?
不,不像。
降臣在世间多少年,心思缜密远非常人所及,她定然知道说出这番话来李存礼会想到些什么,难道是她觉得李存礼会转而来帮她?毕竟真正救了他性命的是降臣而不是李绛璎。
“别乱猜。”降臣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知道你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不会叫你两难。当年她不愿意做皇帝,如今也不会愿意,何况我还要与她看这天下万里河山,自然不想把她拘在龙椅之上。”
降臣的声音是有些恍惚的。
“我在深宫之中许多年,也算是历三朝而不倒,自然知道那个位置难坐,坐上去就是孤家寡人,她一个人已经等了我那许多年,我不想叫她是一个人。”
李存礼有些煞风景地打断了降臣的话。
“尸祖这是想要安我与殿下的心?”
他深知这种话不能听得太多,也许有朝一日降臣想起来觉得这世上有个人太了解她想要除之而后快也说不定,他对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的宫闱秘事也并不感兴趣,他只希望两百年也好三百年也好,盛唐风流如何风流自是盛唐的事情,不要再掺和进如今的天下之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