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礼亦浅笑道:“而今的汴州城并不是孙大人看上去的这般平静,不良人还在四处巡查,乃是外松内紧,还是要择机而动才能离开。”
他还有另一句话不曾说出口。
汴州城的变乱虽然平息得很快,但要一个人在变乱中无声无息的消失还是很简单的,时至冬日,一两日里死人的身子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故而现下治疗周夫人的一切准备都已经齐全,只等着降臣将几味药材配好。
带着一副血淋淋的肺或是一具尸体上路都太引人注目,还是在此将尸体利用完了再毁去最为稳妥,且看周夫人的病情其实也不大适宜再拖延——这话是李绛璎同李存礼说的,也不知她究竟都看出了些什么。
孙晟没能全然把李绛璎的话听明白,这汴州城中有谁是值得旁人去道贺的?难道不是人人都输了,只有一个新来的节度使石敬瑭——
石敬瑭。
孙晟心下一紧,他想而今李绛璎提起来的应当正是石敬瑭不假。
这石敬瑭难道是与眼前二人有着勾连?那想要挑起变乱的,究竟是徐知诰,还是眼前这两个人?
李存礼见孙晟目光有些闪烁显然是若有所感,不由得笑道:“孙大人也不必忧心,若是信不过我等的话不如等着一起去节度使府上见他一面,左右孙大人对节度使府是很熟悉的。”
熟悉归熟悉,孙晟却不大想再去一回,只是看见李存礼的目光便知道这事情由不得他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你们二人去便是了。”李绛璎淡淡道。“我不耐烦见他。”
李存礼含笑答应了一声,孙晟则还是苦着一张脸。反倒是李无名嘶哑笑道:“我与石敬瑭是见过面的,倒也有些想再会会他。”
李绛璎一脸淡然道:“想去便去,看看石大人会不会觉得几分惊喜。”
石敬瑭自然是惊多于喜的。
是夜,他屏退左右一人坐在屋中写一封密信,那烛火忽而跳了一下,石敬瑭有些警觉地抬起眼来,神情严肃。
“我能猜到石大人是在给谁写信,也能猜到您都在写些什么,不必这样紧张。”李存礼站在桌前屈指敲了敲,悠然道。
石敬瑭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李将军。”他最终还是堆起了一个笑。
“这将军二字可当不起。”李存礼微笑。
他本以为自己见到石敬瑭的时候会是如何如何的愤懑难当,至于会上去将他痛打一顿,可真见到的时候却平静,就好像大哥不是因他而死的一般。
西宫变乱,他是其中推手,然而他现在也是不能动的,他死了只会让张子凡称心如意,孰轻孰重李存礼分得很轻。
“大人才是新朝的功臣,不是么?”李存礼轻声道。“不过我劝大人还是不要想着叫属下进来了,平白死人不说,您这手大抵也会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