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峒主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他低头注视着多阔霍,眼底有一点哀凉的光。
而多阔霍脸上的神情却渐渐由惊愕变为了安宁。
不论她愿不愿意承认,对于永生之人而言死亡都是一种难得的安宁,尤其是对在地下多年依旧被历代奥姑打扰而不得安宁的多阔霍来说。
她在大峒主的怀抱中沉沉合上了眼睛,这一刻李存礼方才发现多阔霍的年岁其实也不大,她服下不死药的时候应当只是个少女。
“不死药在她身上,似乎并无什么特异之处。”李存礼沉吟道。
“自然是因为她的功法与九幽玄天神功有关。”降臣注视着多阔霍终于变得安宁的神情,轻舒了一口气道。“我当年为了漠北手中这功法,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大愿意回忆的事情一般,眸光一凛,猝然住了口。
李存礼道:“尸祖的事情虽未做完,但好歹也是有了个结果,还请尸祖助存礼一臂之力。”
降臣很快恢复了常态,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漠北没了这神明护佑,难道你还没有信心么?”
“多阔霍之死乃是神仙事,这漠北的动乱,却是人间事。”李存礼含笑道。“人间事,自然也要用人间的手段。虽说这手段对尸祖而言是粗浅了些,但左不过是铁腕镇压四个字,尸祖也熟悉得很。”
降臣的眼神有些冷。
李存礼却是恍然不觉,道:“耶律一族虽然在此地几乎绝迹,然而漠北八部之中哪一部不想做这个可汗?他们自然是要打个沸反盈天。”
“述里朵可还活着。”降臣微笑道。“她会愿意交出权柄么?”
“她身上亦有耶律家的血,尸祖将她留下来是也想到了这一折吧?”李存礼微微挑眉。
降臣嗤笑一声,道:“你倒是乖觉。”
述里朵依旧端坐在大帐之中,她身上的气质是巍巍然如山岳一般的,仿佛什么都不足以让她惊慌失措。
但她抬眼与李存礼对视的那一瞬间便叫李存礼知道,述里朵还是慌了。
她是一个母亲。
女人做掌权者,未必要眷顾自己的孩儿,然而若是孩子同权势一同丧失,也很值得伤心黯然一番。
失权已经成了定局,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大抵是她的孩子们如何了。
述里朵抬眼看向李存礼,道:“他们呢?”
“您是问几位殿下么?”李存礼笑问。“李胡殿下同陛下同室操戈,奥姑阻止不成,忧心而死。”
“他们两个呢?”述里朵的唇上已经失却了血色,却依然强自镇定道。
“自然是——”李存礼抬眼,字字诛心。
“双双殒命。”
述里朵的身形微微一晃,旋即稳住了。
她看着李存礼,又看了看此刻从帐外进来,正站在那里的李绛璎。
李绛璎依旧是一身红衣,但现在那已经不是嫁衣。
那是她登基的冕服。
“你以为自己赢了。”述里朵缓缓道。“但,漠北八部岂是那样容易被降服?当年先帝废了许多功夫也不过是勉强将他们弹压下去,你一个中原人,真当我漠北无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