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解释道:“桂阳公勿怪,我府上餐食清淡,准备起来不费什么时间。”
“呵呵……我乃是客,客随主便。”刘义真倒要看看王修平日里吃些什么。
王修的住处之所以称为府,是因为他就住在长史府的官署,没有单独的宅第,接待来客在后堂,居住之所则在其后的内院。
很快几个奴仆手脚麻利地将饭食端了上来。
见到案上的饭菜,刘义真抬头看向王修,狐疑道:“王长史平日里就吃这些?”
就这饭菜,兔子都不吃!因为兔子也要吃青菜!
案上只摆了一碗非常之粗糙的热汤饼、一碟看起来似乎是蔓菁根茎腌制的咸菜,还有两个小小的水煮蛋,以及自己比王修那份多出来的豆粥。
没有鹿肉,哪怕猪肉呢,没有猪肉,哪怕鸡肉呢,一点荤腥都见不到,其中最珍贵的应该就是咸菜和鸡蛋了……
王修羞红了脸,恼怒道:“不是说了要弄些好的饭食吗?怎么拿这些给桂阳公?!”
胡远尴尬道:“长史,府中就这些东西,天寒地冻的,一时也找不到买的地方……”
眼看王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刘义真觉得他应该不是故意为之,于是连忙道:“是啊,天寒地冻的,吃些热汤饼正好暖暖身子,王长史,快用吧。”
王修缓和了脸色,沉声道:“将桂阳公的掾属安顿好。”
“长史放心,已经让东厨一起准备了。”
转身看刘义真已经吃了起来,而且似乎很满意的样子,王修不再多说什么,沉默着开始吃饭。
吃过饭后,两人漱了口、擦了嘴。
刘义真呵呵道:“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吃饭了,王长史的饭菜虽然简单,味道却比我府中精心准备的那些饭食更好。”
王修轻叹一声:“桂阳公就不要取笑我了,王某实在是无地自容啊!”
“我是真心话。”刘义真诚恳道:“只是需得提醒一下王长史,这种饭菜不能经常吃,尤其是小孩子,容易导致营养不良。比如长期不吃青菜会导致心悸体弱,缺少肉食则会导致血气不足,而盐分多的食物吃多了会导致血亢,不可小觑啊。”
王修惊奇道:“桂阳公还懂医道?”
“略懂,略懂……”刘义真非常谦虚。
随即王修主动开口解释道:“多谢桂阳公赐教,今日露了怯,王某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以我的俸禄和家世,原不至于如此,奈何我这个长史每日都要在长安四处巡视。桂阳公只是见到小城内百姓的惨状便于心不忍,拿出府中的粮食开设粥棚,可曾亲眼见到外城的百姓,他们比那些人还要凄惨百倍、千倍!”
王修仰头叹息:“我在南归的路上曾见过啃树吃草、卖儿鬻女的,可易子而食的惨状却从未亲眼见过!此时的长安城,这种天公见之也要泣血的炼狱情状遍地都是!道路两旁冻饿而死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可悲、可叹、可惜!天公的血早在八王之乱就已然流干了……”
言毕,一滴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划了下来。
刘义真被震撼到了,他入城是从长安城安门北上,经南北主道章台街,转东冠后街,经由南宫门进的小城,一路有中兵开道净街,的确没有看到外城的情形。
他没想到这座巍峨雄壮、饱经沧桑的长安城,如今竟然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他更没想到,王修居然是如此志行高洁的廉士!虽然王修没有继续说下去,可他已经知道王修的俸禄钱粮去了哪里。
刘义真一时竟无言以对。
“长史,杜主簿来请明日的赈灾粮米……”
鲁交的话打断了堂中的沉默。
王修掩面调整了一下情绪,又恢复了那副不苟言笑的神态。
“桂阳公见笑了,在此稍坐,我去去就来。”
“王长史请便……”
王修离开后,刘义真怔怔道:“宁致,你……信吗?”
范静初满是敬佩,肃然道:“我自问做不到如此,然,天下总有忧民之忧者,此生民之冀也!我愿效之!”
刘义真点了点头,正色道:“我亦愿效之!”
随即陷入沉思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王修折返回来。
“桂阳公,韦别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