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良自然知道范云超说的都是实话,但如果突然采用征兵制,敦煌城会骤然失去一成多壮劳力,会极大影响敦煌府农业和工坊的正常运营。
李成良沉吟片刻说:“云超,你详细说说你的意见。”
范云超沉声道:“募兵制显然已经不能适应目前的敦煌府了,只通过募兵已经不能补足敦煌府的兵额了,更不要说即将执行的西进北上计划,那需要更多更强大的军队来支撑。
我建议今年一次性征召全城十八岁至二十岁的青年入伍,服役期三年,预计敦煌府该年龄段有两万人左右,除去一些残疾、严重疾病、体型体重不达标的人,再免去一些一丁家庭的兵役,最多只能征召一万五千人左右。
十六、十七岁的少年身体尚未长全,不宜过早参军,而十八至二十岁这个年龄段的青年也不是工坊和务农的老手和主力,对农业和工坊的影响应该不大。
从明年开始,凡当年满十八岁的青年,必须加入边军或城防军服役三年,如此循环下去,才能保证敦煌府的兵员充足。”
李成良说:“嗯,方法可行,但是征兵不分范围吗?那些官宦子弟、富商子弟、豪族子弟也必须服兵役吗?谁能保证他们的子弟不会想办法逃避兵役呢?”
范云超有些勃然作色:“兵役政策下,任何人都不能搞特殊!只要朝廷能同意征兵制,我自然会在军中设置专门的纠察队,对于故意躲避兵役的个人和协助躲避兵役的家属,我必要给予严惩!”
李成良皱眉说:“云超,这样一直高压也不合适,会对你的仕途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你是否想过以疏代堵呢?”
范云超好奇地问:“成良大哥,如何以疏代堵,您告诉我如何操作?”
李成良说:“官宦、富商、豪族既然不希望自家子弟参军,他们就会找无数的办法去扰乱征兵制度的推行,与其和他们对抗,不如给他们开出一个苛刻的条件,让他们用钱财来抵销兵役,这样对抗会小很多。
比如想要免除兵役,必须一次性向边军缴纳一笔不菲的赎役金,数量相当于一名边军三年兵役应领的军饷,再加两倍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我们就认同他们的子弟参加过兵役。
而这笔钱可以用于改善边军的装备和生活条件,也可以用于追加对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与其让他们用别的办法逃避兵役,不如让他们用钱买命,我想他们都会欣然答应。
我估算了一下,以前一名边军的抚恤金只能让一个三口之家生活三年,我们的目标是提升到六年,这样可以帮助这个家庭重组,避免军属流离失所,也算我们对阵亡将士有一个交代。”
范云超听完后急忙起身,对李成良深鞠一躬说:“还是大哥想得深远,小弟刚才失态了,言语上冲撞了大哥,还望您不要和小弟一般见识。”
李成良急忙扶起范云超说:“理不辩不清,道不辩不明,本来订策就是一个研讨的过程,有些意见相左,并无不可。
况且我们只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但我们两人追求的目的是相同的,都想把敦煌府建设得更好。”
范云超点头说:“关于征兵制,我确实还未考虑清楚,今日回去后还得细细想过,等我把思路都整理好了,再回来跟大哥商议。”
李成良说:“以目前的国策来看,在边城实行征兵制、在内地实行高税负,这两件事情都是势在必行,只是朝廷还来不及拿出具体的策略。
如果贤弟能从百姓疾苦方面考虑,拿出一个合理有效的征兵法初稿报于朝廷,说不定真会被朝廷采用,所以贤弟一定要下点功夫用心去写,而且此事不宜拖得太久。”
范云超急忙说:“多谢大哥提醒,我今晚回去就开始动笔撰写,三日之内一定要拿出个结果来。”
李成良说:“嗯,贤弟要多站在不同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要尽量兼顾各方利益,否则征兵一旦被定为国家法令,再想修改就难了。
既然贤弟要思考征兵法的细节,那顺便就把甘州道、肃州道两支万人客军安置的事情也都考虑进去。
以后如何安置客军,如何让客军快速融入本地边军系统,如何遏制桀骜不驯的客军将领等,都应该考虑成熟。
军事方面,为兄不太懂,也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军务,你自己要掌握好,这两支客军的具体信息还没有送来,送来后你要多做研究,务必让他们快速形成战斗力。”
范云超自然知道客军安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处理不好,甚至会影响到敦煌府原有边军系统的稳定。
虽然现在还因为风雪阻道,这两支客军还没有开拔,但是最晚二月末、三月初,他们就会赶到敦煌府,所以范云超得提前做好充分准备。
随后,李成良和范云超确认了二月二日按惯例开城,不会因今年遭遇蛮族围城而推迟,并将开城的相关细节进行了完善,随后城主府将会发出正式的公文公告全城。
李成良和范云超两人从中午一直研讨到傍晚,才算将几个主要议题谈完,范云超起身告辞。
李成良说:“现在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贤弟不如吃完晚饭再回。”
范云超说:“大哥,您弟妹和侄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就不打扰您了。”
李成良说:“那好吧,为兄就不挽留你了。云超,今天与你一席谈话,足以证明你现在的思路和眼光足可以承担一城之主的重担,我会再次向朝廷进言,推荐你接替我的城主之位。”
范云超抱拳说:“成良大哥,你也不必强求,有句俗话说的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个城主之位我并不是很看重,只要我能上不负朝廷、下不负军中袍泽和黎民百姓,就足矣!好了,不再打扰大哥了,小弟先走了。”
范云超匆匆而去,李成良却良久立于二堂之中,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