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铉连忙欠身道：“卫家勉强算是书法世家，祖上出过几位书法名家，而今家道中落，卑职所学俱是承自叔祖、上清观老观主；只是卑职喜好武艺后事、拙于文事，却是未曾觉得先祖书法精要。”

“不愧是出自学术精美的名门，着实是令人羡慕，卫将军自言拙于文事，但一笔书法、一篇《太原赋》让不少名家自叹弗如。”尔朱荣见过卫铉上回托尔朱英娥转交的书信，自是知道卫铉书法之美；此时更是毫不掩饰自己对卫铉的欣赏，笑语道：“卫将军才情可观、忠诚智谋可赏，但有志愿期而不可及，直言无妨。”

卫铉只觉得尔朱荣是在试探，毕竟上位者如果真心想赏赐下属，哪有让人开口提条件之理？

要是你往低提，上位者极有可能认为你心怀不轨、所图乃大；往高里提的话，又会说你贪心不足、得陇望蜀；而无欲无求的风险更大。

他稍稍思忖，才想出比较得体的答复：“升官发财、光宗耀福乃是世人之所愿，卑职自也不例外。只是卑职寸功未立，已经身怀幢主、武毅将军、都督府参军事三职，岂敢再有索求？如果卑职所写的策论侥幸让大都督认可和满意、亦或是立下战功，必将厚颜讨赏。”

尔朱荣听得神情愉快，对卫铉的答复十分满意，抚掌而笑：“快人快语，我就欣赏你这种属于自己则争、不属于自己则不争的性子。若你那策论令我满意，必定为你争得一个爵位。”

他提出“忠诚智谋可赏”，既是以卫铉为媒介，借机向贺拔氏三兄弟展示自己胸襟广阔、赏罚分明的风格，同时也是在考验卫铉的人品。如果卫铉顺势提要求，或者奉行所谓的高风亮节，那他反而失望、警惕。

而今卫铉应对得体，又不失自家锋芒，非常不错。

“多谢大都督厚爱。”卫铉适时露出激动之色，然后又说道：“如果论起期而未果的愿望，目前确实暗藏一桩。”

突如其来、出人意表的话，让尔朱荣愣了一下，凝声问道：“且说说看？”

卫铉拱手一礼，语气诚挚的继续说道：“卑职所在的梗阳县百姓因战事流离失所、遁入山中与毒猛兽为伍。战后回归家园时，多数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然而许多贪官为了谋取不法之利，败坏律法和秩序，巧立名目收取诸多杂税。此举对于生计难以为继的百姓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如果官府减免那些本不存在官制里的杂税，百姓定然安下心来耕种田地。”

“大都督，卑职认为百姓之所以勤于农事，是希望五谷丰登、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若是包括梗阳在内的诸州百姓均能达成此愿，必将奠定大都督无上名望，同时有助大魏王朝国运昌隆。”

尔朱荣没有想到卫铉的“期而未果”与他本人无关，反而跟自己的宏图霸业息息相关。他默然半晌，长叹一声道：“我岂能不知当下苛捐杂税猛如虎？岂能不知贪官污吏横行天下？怎奈国事艰难，连年征战，我就算是想改变也是有心无力啊。等到我们歼灭斛律贼，定当好生治理地方，给百姓免除一应杂征，仅只保留原有租调。”

“大都督英明！”卫铉恭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