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直以来就有“杀俘不祥”的说法,但是一些将军在战争期间如果看到己方士兵不多、敌军又不少,而自己又没有必胜把握,于是他们为了防止敌军“里应外合”,干脆就把手中俘虏杀了干净,从而达到减轻自身压力和负担的效果。
比如说长平之战后的杀神白起,他手中的俘虏足有四十多万,其人数远超他的士兵。要是数目惊人的俘虏发生大暴动,身在异地的秦军根本镇压不了,于是来了個一劳永逸、一了百了。
同样道理,史上的尔朱荣用七千精兵大破葛荣以后,掳获了十多二十万俘虏。俘虏在迁徙途中见尔朱荣人少,于是发动了大暴乱,他将俘虏镇压下去之后,干脆也像白起那般来了个一劳永逸、一了百了,把俘虏杀了干净。
所以有一些饱受诟病的“杀俘”事件,并不是那些主将天生残暴嗜杀,而是为了保证己方利益,不得已而为之。只不过那些写史和修史的史学家为了获得当权者欢心,往往把“杀过俘”的人塑造成残暴形象,仅仅只是对杀俘的行为进行口诛笔伐、着以浓墨,至于杀俘原因、历史背景、所处环境等等问题……却是只字不提。
“万万不可,杀俘固然省事,但之后呢?之后怎么办?”尔朱荣摇了摇头,尔朱弼的想法的确干脆省事,但绝不是什么好办法。他作为大都督,考虑问题的时候不像尔朱弼那般简单片面,心知一时的省事绝对留下无穷后患。
要是他杀掉那几万俘虏,不但会留下残暴之名、不但受到朝臣加以攻讦,而且日后作战之时,敌军士兵担心自己被抓去杀,定然是人人用命。
关键的是杀俘之后,家家批素的恒州百姓也会对他恨之入骨,一有机会就会作乱,要是内部战乱不断、长期消耗,他又哪有兵力、财力、精力去开拓?
“可俘虏降兵太多了,末将有点担心他们生出祸端。”尔朱弼又说道。
“战场之上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但是战争既然已经结束,我不想继续再造杀孽!”尔朱荣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况且恒州军民不同于异族,异族杀了也无所谓。可是恒州也是受我管辖的大魏国土,如果杀了他们,其父母妻小如何生存?”
卫铉见到尔朱荣主意已定,于是出列行礼道:“大都督,末将有个办法,也许能够解决当前之忧。”
尔朱荣正是苦苦思考,闻言愣怔了下,继而眼前一亮,向卫铉说道:“你且说说看。”
卫铉说道:“大都督,俘虏里的将官在军中有威信、有亲信,如果他们蛊惑俘虏们闹事,除了再起兵戈、武力镇压,别无他法。如果把各级将官挑出来集中关押、严加看管、使其无法接触士兵。他们纵然有天大野心、再多阴谋,也施展不起来。失去这些将官以后,普通士兵就是一盘散沙。”
“士兵多数是放下农具的农夫、放下牧鞭的牧民,他们被迫卷入战争,也是情非得已。经此一事后,他们惟恐自己遭到清算,哪里还敢造反?就算有人想要铤而走险,也没有召集众人跟随的威信和名望。”
缓了一口气,卫铉继续说道:“此战,我军也有损失,急须士兵补充;而那数万士兵里的身经战阵的骁勇之士正是最好兵源。将他们挑走之后,剩下士兵就是一群老实的羊了;骚乱的可能也会进一步降低。”
听了卫铉这番话,尔朱荣心头阴霾一扫而空,大有拨云见日之感,目光掠过下方众人,笑着向慕容绍宗问道:“卫将军此法,慕容将军以为如何?”
慕容绍宗是代郡人,同样是尔朱荣表亲。此人身材魁伟、武艺高强、有勇有谋,他在六镇之乱暴发之前,便料到北方必有大乱发生,于是先一步携带家眷投奔尔朱荣,成功避开叛军逢人便杀的大祸。
闻得尔朱荣询问,他起身一礼,拱手作答:“大都督,卫将军之策面面俱到、万无一失,可为之。只不过大战方止,双方士兵相互仇敌,再加上我军随时可能去南方与费也头牧子作战,未免内斗内战发生,末将建议大都督将那些骁勇之士自编一军。”
尔朱荣正是此意,颔首道:“那便自编一军吧。”转而又向卫铉询问:“卫将军,可有补充之处?”
“大都督,末将确实有一个想法。”卫铉拱了拱手:“此军军将、军副、郎将等主要将领自然由大都督任命,但是伍长、什长等职务,对于出身不好、入仕无门的人才和将士来说,却是难以拒绝的希望和机会。要是让他们武力竞争这等无关紧要的职位,既可收获良才,又能让武力不如人的士兵心服口服。”
“经此一事,大都督不计前嫌、唯才是用的仁义之名也将深入人心、响彻四方;郁郁不得志的贤才得知此事,必然不远万里前来投靠大都督。”
“说得好、说得好。”尔朱荣神情振奋、神采飞扬、赞不绝口,心头也在飞快盘算着,当他想到“天下英才尽北来”的壮观景象,立刻就坐不住了,忍不住起踱步起来。
堂中众将也很激动,创立“新军”的构想已经确实,他们都希望主将是自己、或者与自己有关的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