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子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李御厨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算了，你快去吧，别耽误了。”
说罢，小竹子弯腰踏着小碎步离开了御膳房。
李御厨仰起头，目光透过窗棂，似乎在回忆。
他记得很清楚，这位陛下已有多年未吃过饺子了。
他年少时，听上一代的尚膳，同时也是他的师父说过，当今天子最爱吃的就是饺子。
可在三十五年前的某一晚，已成孤家寡人的天子忽然想吃饺子。
师父立马按照天子的口味做了一份，亲自端了过去。
那一次，不知是因为何种原因，亦或食物不对胃口，总之，师父再也没回来。
自那时起，李御厨被提为尚膳，自此，大乾天子再未吃过一碗饺子。
今夜得知陛下要吃饺子，他心里实在慌得很，连问了两遍小竹子。
正所谓天心难测，假如今晚不是自己的死期的话。
难道说…
李御厨朝小竹子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怅惘。
“如此年纪，就能伺候陛下，唉~当真是可惜了…”
当小竹子回到寝宫门外时，深吸一口气，心中砰砰直跳，向里面禀告了一声。
得到准许后，他轻手轻脚地踏进寝宫。
这可是他第一次进入大乾天子的寝宫，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陈公公见他回来，立刻迎上前来，打开盖子，用手背轻触盘子上的温度，满意地点点头。
见小竹子动作麻利，便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将饺子端给陛下。
小竹子眼前一亮，心中暗喜，这简直是天赐良机，能够亲近天子！
改明儿，一定要好好孝敬陈公公。
小竹子朝陈公公感激地点点头，端起那盘饺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天子的案桌前。
此时的大乾天子许长安，埋头看着一张字条，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心情如何。
小竹子捧着饺子，弯着身子，大气不敢出，许长安微微点头。
小竹子这才轻轻放下盘子，准备退下。
“站住。”
小竹子停止了退下的动作，心中一紧。
“新调过来的？”
小竹子立马跪下，紧张的说道：“是，启禀陛下，小人上月才被陈公公调来，我的名字叫——”
“朕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许长安挥手打断，脸上浮现出一丝和善的笑意，“但朕忽然有感而发，想要请教一下你。”
小竹子心中一震，不敢抬头，连忙道：“怎敢劳陛下用请教二字，陛下尽管问，小人自当知无不言。”
许长安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
小竹子屏息凝神，只等陛下发问。
许长安坐在大殿之中，端起那个盘子，盘子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氤氲的雾气下，他眯着双眼说道。
“有这么两位从小长大的好兄弟，他们出生在一个大富之家，本来这家主之位是要传给弟弟的，可是弟弟为了自己的哥哥，自动放弃继承权，远走他乡，经历了各种磨难，可有一天，弟弟忽然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一个女人，他自称是他的妻子。呵呵..”
许长安似乎回忆起什么美好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笑声中夹杂着几分嘲讽和无奈，仿佛对往事的惋惜和心酸早已铭刻在心。
“这女子算是个异类，”他继续说道，“在家族中不容，可弟弟仍然顶住了压力，迫使整个家族接纳了她。本来是有一个美好的结尾的，可是……已经当上家主的哥哥，也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女子。于是，兄弟二人为此反目成仇，原本兄弟二人可以携手共进，将家族事业抬到一个崭新的高度，然而就因为这个女子，竟闹到生死相搏。你说，这样值得吗？”
许长安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沉重和感慨，仿佛每一个字都在诉说着故事中两兄弟情谊的破碎。
周围的烛火微微摇曳，映照在他脸上的光影忽明忽暗，仿佛也在见证着那段不可挽回的过去。
小竹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陛下，这肯定不值啊！陛下，小人虽年轻，但也听过‘红颜祸水’这个词儿，如此看来，这女子必定是祸乱之源。若无她在，那两兄弟应当能兄友弟恭。”
许长安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夹起一粒饺子，正欲入口，却忽然停下，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瞪着小竹子继续问道。
“可若是这位女子被作为家主的哥哥，以卑鄙手段所辱，而后又被他扔进万劫不复之地，从而等死，那你还觉得她还是祸水吗？还是说这个当哥哥做得对？”
小竹子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许长安的话如同一柄利剑，刺穿了他固有的观念，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那女子的命运，是不是也太过悲惨了，而且这个当哥哥的也太..。
见他还不回话，旁边的陈公公突然厉声道：“陛下问你话，你便如实回答！”
小竹子一怔，随即急忙说道：“陛下，小人认为，如此看来，虽那女子是祸首，但一码归一码，这做哥哥的也忒残忍了，如此下作手段，实在是有违良德，在宫外都不需官府出面，我大乾百姓，可能都会施以私刑，将这个哥哥投入猪笼，沉入河底。”
“侵占自家弟媳，如此手段，还..还..唉~总之，陛下，这个哥哥就是一个畜生！”
许长安听后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说得真好..你..出去吧。”
小竹子见陛下高兴，心中欢喜，乐呵呵地告退了。
陈公公却低头闭目，心中暗叹一声可惜。
片刻后，许长安脸色骤变，满脸愠色，夹着饺子久久不能下咽。
最终，他重重地将筷子扔在桌上，长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陛下，您...保重身体啊！国师走之前已经告诫过您了，您的身体已经..”陈公公面色关心道。
许长安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朕不想再看到他了。外面的杏仁树这花也没开多少，是该施施肥了，朕希望明年能多结些果子，好让朕祭奠皇后的在天之灵。”
“是，陛下。”陈公公拱手退出寝宫。
他知道，这位陛下有思念起自己那位原配发妻，毕竟那种死法，即便是他，也不能会忘掉。
就在许长安闭眼休息的一刻，寝宫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公..公！您..这是干嘛，小竹子到底做错..啊啊！”
扑通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重重的摔倒在地。
许长安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桌上的饺子，自嘲道：“果然，这饺子还是难以下咽啊。”
窗外夜风轻拂，杏仁树影婆娑，仿佛在低语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满室寂静，唯有许长安一人，独对那碗渐凉的饺子，心中百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