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展上随处可见拿着手机和相机拍照或录影的人，也有几个播主像鹿九一样举着自拍杆直播，所以，鹿九心安理得地没有关掉与荒的视频。　　　　“哇，我见过的cos小丑的人中，你是最还原的一个。”鹿九由衷地夸赞仅仅与自己隔了一张桌子的嫌疑人。无论是妆容还是服装，这个人几乎与希斯·莱杰饰演的小丑一模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早就对眼前这人有了“连环杀手”的认知与偏见，鹿九莫名觉得他的眼神与气质给自己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然而这个人现在只是温和又腼腆的笑着，并没有刻意去模仿电影中的角色。　　　　她细细打量了一下他的眉眼，觉得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荒，这是小丑，怎么样，很酷吧？”鹿九侧过身，让自己与身后的小丑同时入境。“这是我男朋友，他不舒服，今天只能留在家里。”她对“小丑”介绍。　　　　“Why so serious？（为什么如此严肃呢？）”“小丑”模仿着原人物的神情与声音，说出了这句经典的标志性口头禅。　　那样诡异的声音，那样诡异的笑容，让鹿九禁不住后背发凉。　　　　希斯·莱杰已经去世了，这是个令人心痛的事实。假如他还在世，鹿九就该怀疑这个小丑是他本人扮演的了，或者，《蝙蝠侠》里的小丑像她一样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你好，我叫兰斯，很高兴你们都喜欢小丑。”幸好，“小丑”立刻恢复了coser本人的声音，打消了鹿九心里的担忧。　　　　兰斯的声音温和中透着轻快，让人猜不出具体年龄。按理说，他应该三十岁左右，但仅仅通过声音，鹿九觉得他像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离开了中学的束缚，还没有对未来的担忧与迷茫，无拘无束，可以专心游乐，可以做自己想做但与未来养家糊口没多大关系的事情。　　　　“你好。”荒板着脸，勉强打了声招呼。　　　　“我男友是个面瘫。”鹿九替他向兰斯解释。“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她还瞪了荒一眼。　　　　“哈哈，你男友只是容易吃醋而已。”兰斯似乎没有放在心上，还能跟鹿九调侃：“你不该在他面前夸我。”　　　　鹿九不置可否。　　　　为了方便顾客等待，桌子前放了两把凳子，夏洛克占了一把，华生把另一把让给了鹿九。　　　　“老板，来四个橡皮章，就刻我们四个，要最贵的那种。”在兰斯准备材料和工具时，夏洛克开始了与嫌疑人的聊天。“你们为什么都喜欢小丑这个反派角色？像奇异博士，虽然性格太傲脾气不好，但他至少是个正面人物，还长相英俊。至于小丑，造型邋遢，杀人无数，典型的反社会人格，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　　　　这些判断，都是夏洛克基于目前所知推断出的，他其实没看过那部电影。　　　　鹿九不满地白了夏洛克一眼：　　说好的靠“共同话题”拉近关系让对方放下戒心呢？夏洛克同学，你当面诋毁人家喜爱的角色，是会被人大卸八块的懂不懂？还拉近关系，不当场把你踹出去就算好的了。　　　　“小丑的造型怎么能用‘邋遢’形容呢？”鹿九气势汹汹地反驳。“你看看兰斯，这造型多酷！”她把手机从自拍杆上取下来，立在桌子上，一手扶着，让荒正对自己。　　　　说话的时候，偶尔看一眼荒，就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来之前没跟夏洛克对过台本，鹿九压根就没想到夏洛克打算让她加入对嫌疑人的“审讯”。没办法，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了。　　　　“我觉得大家喜欢小丑，一是演员演得好，二是导演和编剧好。”鹿九认真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有人说喜欢的影视作品和人物可以反映一个人潜意识里的诉求，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我欣赏小丑，主要是因为他是个‘反规则’的狂人，他无视一切规则，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以随心所欲。当然我不会像他一样杀人，但追求自由、挣脱束缚的心，估计每个人都会有吧。”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兰斯低头刻章，偶尔抬头看鹿九一眼。“我跟你的想法不同。我不羡慕他可以无视条条框框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也不欣赏他癫狂诡异的行事作风。我欣赏的，是他对人性的把握。　　　小丑说自己有个苦难的童年。醉酒的父亲，残忍地割裂了他的嘴角。很多人猜测那是他编造的谎言，因为关于他的童年，他讲述的每个版本都不同。我想就算那不是事实，但造成的后果是一样的。苦难的童年，让他心灵扭曲。但正是这种扭曲，让他可以洞悉人的劣根性，并加以利用。”　　　　“所以……”华生试着总结：“你的意思是，你希望像他那样，内心强大，知道自己想要的，不被外部所扰，同时又能掌控别人的思想与心灵？”　　　　“差不多。”兰斯说：“我可以看穿每个人，但任何人，都无法了解我的内心，都别想预测我的动机与行动。”　　　　最后这句话，说的是“小丑”，还是指他自己？　　鹿九怀疑他们的目的已经被兰斯看出来了。　　　　“女士优先，冰霜侠杰克。”兰斯抬起头将橡皮章递给鹿九，嘴角挂着温柔的笑。但配上小丑怪异的妆容，这个笑有点毛骨悚然。“这个是我送你的，为了小丑，为了蝙蝠侠。”　　　　“谢谢。”鹿九有点受宠若惊。　　不一定“受宠”，但绝对很“受惊”。　　　　“你喜欢小丑的原因还有一个，同病相怜。”夏洛克理了理斗篷的立领，紧紧盯着兰斯的眼睛。“你的脖子后面有很深的疤痕，是小时候被人拿烧红的木棍烫的。至于你嘴角的疤，嗯，是化妆画的，可以不用管。你脖子后面的疤至少已经有十几年，说明你受伤的时候也就十一、二岁，而且很明显，这个疤不是一次形成的，说明你十几岁的经常受伤，旧疤新疤交叠，才能形成这个样子。”　　　　鹿九正对兰斯，完全看不到夏洛克所说的疤在哪。　　　　“不只脖子和后背，你的手上也有旧疤痕，说明你小时候经常被父母虐待。你现在独居，经常出门，但从不带朋友回家。你的父母，嗯，应该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没有惊讶，兰斯只是平静地笑了笑。“你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我一直追华生医生的博客。”　　　　“哦，没想到我这么有名。”语气里有一点懊恼和无奈。　　　　“剩下的，我自己说吧。父母去世后，我一边打工一边上中学，还要照顾不听话的弟弟。我没有读大学，而是找了份稳定的工作，现在，我是一名列车站站长。未婚，没有女朋友。可以告诉你们，我喜欢男性。福尔摩斯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提到同学，也没有提到谋杀，知道夏洛克身份后依旧镇定自若，可见这次套话十分失败。　　　　“你的的朋友，汤姆和麦克，最近都去世了。”　　　　“是，人死不能复生，但我的生活还要继续，你说对吧，福尔摩斯先生？”　　　　“嗯，很好，很好。”夏洛克连说了两个很好，脸上神情莫辨。　　　　“该死的雷斯垂德，又有事情找我。”夏洛克突然起身。“我们先走吧，等下鹿西你再回来取橡皮章。”　　　　鹿九忙跟着离开。　　　　“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可以寄到你们公寓，贝克街221B。”　　　　　身后传来兰斯的声音，夏洛克停下脚步，顿了顿，背对他说：“不用，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当面取。对了，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你那不听话的弟弟，记得劝他做个老实公民。”　　　　走到兰斯看不见的地方，华生立刻好奇地问：“他弟弟是谁？你认识？”　　　　夏洛克蹙了蹙眉：“嗯，你也认识。”　　　　“我呢，我认识吗？”鹿九也好奇，看样子，这个人的弟弟还不简单。　　　　“虽然不认识，但你知道他的名字。”　　　　“到底是谁？”　　　　“莫里亚蒂，吉姆·莫里亚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