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四次灭佛啊,其实各有各的原因,就如罪犯成为了僧侣,他们饮酒、吃肉、杀生,贪恋美色,没有慈悲之心,不做不识修福的事,贩卖奴隶婢女,耕田种植,从事生产行业,不再有道德修养,男女不分行淫乱之事。
还有一些人为了躲避官员的迫害加入佛门,却不肯熟悉清规戒律,而是穿着一身佛衣,干着他在平时干的事情。
所以古时也好,当代也罢,这些问题都始终存在,君主灭佛来看,都是有因有果,并不像那些佛教徒说的毫无因由的。
这种事情就应了佛家所说的今日种因,它日还果。并不是那些灭佛的皇帝心血来潮,客观点讲,都是形势所迫,不得不采取这种方法否则国家就要亡了。”
“其实这次这四次法难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四个朝代佛教发展迅速。被当时的世家大族发现了佛教有存储钱财,收受供奉的习俗,于是便迅速和它结合在一起,用来控制市面上铜钱的多少。
这些和世家大族勾结起来的佛徒不但通过控制铜钱来谋取经济利干扰了国家财政。甚至还想用他们囤积起的铜钱建立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这才是他们受打击的主要原因。”
这时张载解释道:“现在的苏州存银数量是相当大的,如果爆发那种大规模掠夺民财的行为,也是首先在松江,苏州,扬州的这些南直隶的辖区爆发。”
“如果我预料不差的话,一旦爆发,那么当时在这些地方官一定会成为替罪羊的,你那个愚蠢的二兄,这个时候到苏州去当知府,不是自己把自己放到火盆上烤吗?”
这时张图平说:“难道你要到苏州去?”
“没错,我去到苏州去,给你那个愚蠢的哥哥当当参谋,防止他行差踏错,把自己当成了祭品。”
这是张载看了一眼张图屏:“哎,儿女都是债呀!女生外向啊,什么时候都把你的丈夫放到第一位。
你放心一会儿我就写封信交给林夕,让他交给他们家的当家人,不会耽误你丈夫的事情。”
张载转过头来对林夕说:“原来的广东巡抚因为在粤西剿灭苗民有功,现在升到京城去了,巡抚的位置就空出来。
本来是朝廷用你姐夫的上司巡海兵备道正史接任巡抚的,但是由于他丁忧了,所以这个巡抚暂时就空缺。
巡抚的权利本来就是从两广总督和兵备道中分出去的。
现在巡抚一直空缺,巡抚的权力就会归属了原来的衙门。所以你姐夫需要来自军中的支持,本来他选定了是王家。
但是我们分析了一下,还是把这个问题交给你家的当家人去决定了。因为不论是联系王家还是你们林家,都要通过你作为介绍人,而且我属意你们林家,因为我们的关系比较近。”
然后张载便把林夕轰到一边,让他给家里写封信把事情说清楚。
林夕就在书房占了一张桌子,把它考取举人后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写在纸上,并在信件的结尾着重写了张载刚才说的事情,并把他在与解决石家事件中碰巧发现的一些事情也写在了纸上然后等墨迹干了之后装在信封中。
等林夕写完信,张载的信早就写完了,并把火漆用火一烤,犹如蜡烛一样,熔成稠状,然后滴在封口处,然后盖章。张载将信封上后交给了林夕,信封的表面未着一字。
林夕随即和张载告辞,亲自回到杂货铺将信件交给张掌柜,并吩咐他立即送到家主手中,然后林夕有信马由缰的回到张府,跟着张图屏一起给张载收拾行李。
给两个小丫头吃第二次药的时候,张载便带着姨娘坐着一艘小舟逆流而上过灵渠,经桂林转入长江,顺江而下去苏州了。
张载在在临走前给林夕讲的那道那套道理,让林夕豁然开朗,如果真是张载说的那样,那么就很容易解释明末的那种乱象的,因为朝廷收来的银子要是要买东西送到军前去的,而供应的商人稍微涨一涨价或者和边将勾结换一下物资,那么朝廷收的那些银子就等于白收了。
而且百姓经过加税没有得到他们希望的结果,一旦遇到天灾人祸,那么积蓄在心中的不满就会成为滔天的怒火,焚烧到他们面前的一切。朝廷等于加重了盘剥而没有达到他所需要的效果。
林夕根据张载临走前给他开的书单,在张载的书房中依次看着书中的内容,通过阅读这些书籍,林夕还发现了一个张载没有跟他说,但是在讲述时隐隐透露出来的内容。
就是在中国古代历史上的封建王朝,皆是因为官僚集团的贪腐与不作为官逼民反,从而造成内部社会动荡不安被外来势力与吞并或者被内部的农民起义推翻从而导致改朝换代。
其实根据张载在书中的笔记所描述内容,解释了林夕在阅读中国古代历史时也曾想过的一个问题?
封建官僚集团严格来说是依附当朝的皇帝而存在的,按理说他们应该跟皇帝站在一个立场上,眼看着朝廷因为贪腐严重而民不聊生,朝之将亡,为什么就不收敛一下呢?
难不成在他们的眼里,他们在朝廷中所享有的权势与地位还远不如那些金银财宝重要?
张载写在史书中的文字解释了这个问题。经过他仔细的史料查证,才逐渐发现这件事要一分为二来看。
首先对于这些贪官污吏来说,打内心里他们还是希望所依附的王朝能够永远的存续下去,千秋万代。这样一来,他们及他们的子孙后代都可能将权力与财富一代一代的安稳的传承下去,也就是说,不能说他们不爱这个王朝。
但是在一个王朝的末期,因为贪腐极为普遍,可以人人都贪,你如果不贪不符合人性,而且在这个圈子里也混不下去。
因为同级来往要相互送礼与包庇,对于上级,不仅升职要贿赂,即便平日里也要孝敬,否则你只能解甲归田,下级又会频繁的送礼给你,这已经成为一种惯例,你不收也不好当。
当贪腐成为一种官场的风俗与习惯,谁都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除非你不想在官场呆了,否则就得入乡随俗。所以王朝末年的官场是有着逆淘汰机制的,也就是说,你想当清官的唯一选择就是不当官。
东晋末年的陶渊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而且这些贪官中也不乏有真心不想王朝崩塌的,但是他也知道,即便他一个人不贪腐,也改变不了大厦将倾的局面。
其次,有一个人们都没有关注的现象,就是越是王朝末期,越是看到大厦将倾之际。贪腐不会收敛,而且还会越来越严重。
有些人只把这种现象归结为最后的疯狂,意思是指趁最后的时刻多捞一把,否则后面也没机会再捞了。
其实,官僚集团之所以陷入最后的疯狂敛财之中,不是单纯的想捞最后一把,而是想通过最后的疯狂为自己及子孙提供未来安全的保障。
这听起来有些自相矛盾,按理说,这些官员本身就依附在这个王朝之下,在最后的关头应该是帮一把,而不是落井下石。准确的说,这并非落井下石,而是绝望之后的自保行为。
每个王朝即将灭亡之际,官僚集团远比深宫里每天接受报告的皇帝更为清楚,在对本王朝还抱有一丝希望的时候,他们的心多多少少还会有些在这王朝之中,但是当看到大势已去之时,官僚集团心中也直接放弃这个他们所依附的王朝,转而为自己及子孙的未来做准备。
他们非常清楚,唯一可以通用并保障自己与子孙后代的东西就是金钱与财富。
这就导致了官僚集团越是看到王朝即将走向灭亡,越是会大力贪腐,趁最后的机会多捞点钱,以便在改朝换代之际保障自己与子孙后代的生活无忧。
而且在每个王朝末期,还有一个历史通行的现象,就是在中原都城为官的官僚集团,他们往往会在王朝即将灭亡之际,提前将贪腐的钱财以及家人转到更为安全的江南,也就是主要战争的后方,在那里卖田置地。这种情况在东晋之前造成了当时乌宝遍地每个世家大族都控制着大量的土地。所以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一说。
但是从唐以后中国历史上就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每一个旧王朝的灭亡,江南就会产生一批新的富人,而江南也就是这样与中原一带此消彼长,不断发展成一个富庶的地方。
巡海兵备道衙门,这里透露着一股威严,令百姓不敢在这里逗留,门前常年都显得清闲。
魏满仓从马车上走下来,先是望了眼驶向侧门的马车,然后才走向衙署的大门。
他并没有朝内宅走去,而是走向六房。虽然他是最高长官,但通常只负责决策,而具体实行则要依靠六房。而想掌握整个的局面,那首先就要掌控住衙门的各个小吏,否则他的这个副使也不过是空壳子罢了。
其实当官儿到了他这个层次还好点儿,毕竟经过了官场的磨练,像一些刚刚从圣贤书堆中走出来的知县,对具体的事物根本就一窍不通,知县权力被六房小吏架空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他倒是通过泰山大人的指点牢牢的过了知县这一关。
有不少两榜进士都是倒在这个门槛儿上,最后吏部京察以失职判了个三等而被罢免的。
也是如此,很多六房书吏欺上瞒下,肆意的捞取钱财。比如前不久点林夕的亲舅舅石松亭为行首,这件事情就是由小吏操作的。只是事情还没有爆发之前,便被林夕捅到了他的面前,从而化解了一场危机。他也趁着这件事情对衙门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否则以林家的体量和在广州的势力,一旦把事情闹大,自己这个主持政务的副使必然就变成那些小吏的替罪羊。
魏满仓自然是不好糊弄,而糊弄他的人早已经被
送进了牢房。现如今的六房早已经被他梳理了一番,一些庸才也被他踢掉了。
但是一些小吏深耕了很多年和上级的布政使衙门和两广总督都有一些牵连。
权利这个东西你多占一点,他就要丢失一点。所以在这个巡抚没有任职的情况下,两广总督和兵备衙门都在往自己的怀里搂更多的权利,难免就会被对方支持的人给自己穿一些小鞋。
工房的书吏正在忙着重修广州卫码头的方案,看顶头上司走进来都是吃惊的,纷纷停下手头上的工作,站起来恭迎魏大人。
工房的头目叫雷顺,年过四旬,其貌不扬,显得老实本分。由于他工作勤勉,加之在建设码头上表现出极强的专业能力,便被魏满仓亲手提拔起来,出任了工房的典吏。
他看到魏大人走进了衙门连忙的起身,当即恭敬的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