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雄浑的啸声忽然响起，一下子将行车声盖了过去。车厢里的灰尘仿佛都震掉了几许。

恩佐握紧火铳站起，下意识扒着厢门的缝隙向外窥探，却被人一把抻了回来。

“伊兰？”

紧接着又是一声汽笛。车身猛地一顿，伴随着剧烈的摇曳；刺耳的金属厮磨从底板下传来，铿锵的轮轨的交错声增大了几倍。这阵势连伊兰都没有站稳，半靠半扶地贴紧了厢壁。

她然后从衣怀摸出一只带折叠连杆的小镜，通过缝隙探了出去。镜面上即刻反映出画面，先是席卷而来的浓白的蒸汽，雾蒙蒙间有原野的土黄，其余就看不大清楚。但可以判断的是，眼下的地界离车站还有段距离。

她微微转了一转连杆，于是映出轨道的远端。首先是炽烈的闪烁的红光，像是一盏射灯直朝车头照着；光源附近隐约站着人影，衣服看出来是黑色。

火车正在急刹，车厢轰隆隆震荡，门外景物的变换减下速度。其余人都将火铳端起，并不慌乱地留在原位。

恩佐看见伊兰不断调拨镜面的角度，映出的景象将周围照了一圈儿，最后又定在依稀的人影上面。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严峻渐渐松懈，最后舒了一口气。

“令人安心的拦车。”

她咕哝一句，依然举着小镜。

“虽然处处受人牵制，虽然遇见了军用机甲，”

伊兰又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来，用微笑迎接恩佐眼光中的疑问。

“但依然只有铁道警察，人数也不多。他们试着单凭己力封锁区域里所有轨道，即便如此，也远不是全体的力量都被调用。

“军方的援助没有想象中多。最乐观地说，他们自己内部都没协调清楚。”

“有几个人？”恩佐问。

“九个。有一个背了电台。应该会挨厢搜查。”她看着恩佐，同时对其余人说。“也算意料之中。”

恩佐刚要低头，却又被对方拽住。她再次探出了小镜。

“我尤其要讲给你听。你仔细看他们的身高。”

“我看见了，怎么了？”

“背电台的那个可能是女的，还有另一个也是女的。再有就是领头那个，稍高了点儿。”

“其余人都差不多。”恩佐接道。

“其实还有点儿差异，有两个稍微矮了点儿。”伊兰又将小镜往外探了探。“但我猜，他们没有那么关注自己的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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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如游龙的列车沉重地滑行，最终濒临路障停下。半人高的射灯在一旁闪着，通红狰狞的光反镀在乌黑的车头上。

列车长从窗口探出头来，眯缝眼望着列队立定的军人。车内的增强过滤已经被打开，外界的煤烟味道反而有些突兀。

领头模样的走上前来，将嵌在皮夹里的盾形剑徽示意给他。身后一支支长铳被稳端着，红光从锃亮的枪管流过。

“临时检查。”

面具后传来简短的一声。他同时接过递来的簿子和笔，在空白处盖了个戳，又签上自己的名字。

“您费心了。”

列车长轻举制式帽子，敬了个礼；然后和随行的人员下车，在远离车头的地方站立。原先的军人们两两分组，走向车厢。其中背着电台的一位在原地没动，另有一人持枪护在身边。

他看见头一个士兵解下腰部的钳子，将首节车厢的铅封剪断。

与他同行的人铛铛解开多重的挂锁，然后一把将黯色的滑门推开，仿佛有阵灰尘扑了出来。他等前一位士兵重新端起火铳，方才相互警戒着走了进去。

内里传来掀动帆布的声音。另外两队从旁经过，依次上了对应的车厢。

嘈杂声中，像是队长的人绕过车头，在列车的另一侧端望几眼，又趴下来看看车底。除了漫漫的轨道和荒草，并没有任何动静。

列车长看着车厢被一节节打开，不觉攥紧了手中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