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的,墓并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她没有思考答案便脱口而出:“是绿色的,和你的眼睛一个颜色,很好看。”
从未获得过看清世界的权力的女孩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是吗,谢谢你啦。”
如果人生重来一次,或许她可以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能够拥有更多与家人相处的快乐时光,可以去学校上课,去结识朋友,去谈一场恋爱,去自由地写诗,去拥抱世界的美好。她本可以像一名普通人那样活着。
但现在也很好呀,至少她知道了,树叶是绿色的,和她的眼睛一样美丽。
想到这里,赵二蛋的笑容越发灿烂,而死亡对她的胁迫力越发淡化,她已经全然无畏。女孩感觉身上开始发冷,似乎有无形的手要将她的意识拉扯出躯壳。她半阖眼,声音愈来愈微弱:“可以为我念诗吗?”
前来见证女孩死亡的死神这一次没有挥刀。墓点点头,用惯常无甚情绪和起伏的声音一字不差地朗诵着她到来时女孩正在听的最后一首诗:
“……各种冲突促发的苦乐的暴风,摇撼散发我情愫的叶片,加添密集的喜颤,带来羞辱的喝斥,忐忑不安的窘迫,污染的苦恼和承受生活重压的抗议。
“是非对抗的奇特的运动,澎湃了心灵的情趣的波澜,激情把一切贪婪的意念,送往奉献的祭殿。
“这千古可感而不可见的绿叶的絮语,使我清醒的痴梦幻灭,在苍鹰盘旋的天边那杳无人烟,蜜蜂嗡鸣的正午的闲暇里,在泪花晶莹,握手并坐的恋人无言的缠绵上,落下它们绿荫的同情,它们轻拂着卧眠床榻的情女起伏的柔胸上的纱丽边缘。”
最后的时刻,还有人陪在她身边,为她念诗。
女孩带着笑意,慢慢地、满足地闭上了眼。
名叫赵二蛋的女孩死去了。
……
对于第一次见面的邻居热心最好要点到即止,姜雾海只是同佐伊一起将女孩轻飘飘的瘦小遗体移至内屋的床铺上躺好,剩下的交给她的家人回来以后处理。
出门电话通知赵二蛋家人她的死讯,宽慰了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依旧悲伤不已的二蛋父母,姜雾海挂断通讯叹了口气。
佐伊的谴责的确不错,他不知道在距他咫尺的地方正发生着这样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他有一个邻居,所以什么忙都帮不上。姜雾海最讨厌的就是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情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的确是无能为力。
姜雾海将目光投向还未离去的死神,对方抱着太刀望着空茫处,似乎正在发呆。注意到姜雾海的视线,她回神,自顾自地说:“我刚到死神巢穴的时候,有一个给我非常不好感觉的家伙强迫我们每一个人读他的诗,我不喜欢。现在我感觉,好像,诗也很好?”
“的确很好。”姜雾海赞同道。
墓自他们刚开始见面起,脸上第一次有了别的表情:她学着赵二蛋最后的样子,慢慢地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生涩而僵硬的笑容,足以传递出她的心情。
她伸出左手,露出掌心一团新生绿叶一般色彩的淡淡光团。
“和树叶一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