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迪·哈蒙已经在洗脑之下坚持了许久,被污染篡改的自我意识自然认为他所作的一切完全出自于自我,没有受到任何的操控。
“封王”这两个字于拉迪·哈蒙而言,似乎被自主规避掉了,又像是某种启动的咒语。
在克劳德说完之后,拉迪·哈蒙面上出现了片刻的空茫,接着他如同格式化的机器,毫无感情地一字一字念着:“封王将至,我们将升至他的恩殿。赞美伟大的神,我们躬耕于黑暗,我们是祂真正的仆人和真正的信徒!”
说完,拉迪·哈蒙立刻恢复了原本的神态,方才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他也什么都没说过。
正是如此,克劳德才愈发同情与佩服面前的这位老人。
眼前只是一位曾经为了勇者工会鞠躬尽瘁,不肯屈服邪恶却无可奈何的迟暮老人。
或许他早已预感到会有今日,他将违背自己的意愿,于是特意设计出自己会与整个勇者工会完全对立的局面,从而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野心勃勃、刚愎自用的野心家。
如此一来,他就会遭受勇者工会与伊西斯教会双方共同的讨伐,勇者工会就不可能继续处在他的领导之下。如此一来,他就不可能利用勇者工会做出更恶的事件,也不至使大众对勇者群体丧失信任。
一切都只是拉迪·哈蒙个人的意志,与勇者们无关。
前天见面时,尚存最后一丝自我意识的六贤者,对克劳德的喝问也是一种暗示般的谎话,意在告知他一定要与教会取得联系,因为深渊恶魔并非是他们可以独自处理的角色。
最重要的一点,可以预防,但不能将“封王”的情况公之于众。
深渊恶魔的天赋,有相当程度的限制,否则整个世界已经处于他的掌控之下了。即便如此,若是让公众知晓,只会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而且,知晓“封王”存在的人越多,其影响的力度越强大。混乱无序的环境里,邪恶更容易滋生。
未知的威胁即是最恐怖的东西。
拉迪·哈蒙无愧于六贤者之名,哪怕使自己蒙受污名,也要在最大限度之内将事态保持在可控范围内,并且考虑到了更多的事情。
这便是身为六贤者做出的觉悟,而克劳德·D·科伦,勇者工会的首席,不介意顺势而为,再为其泼上一瓢脏水。
在最难的一关过去之后,接下来,新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克劳德鞠躬对拉迪·哈蒙行了最后一礼,再起身时面上只余下将要行刑时的冷漠。
“我相当敬佩你今日之前所做的一切。可惜,接下来不再需要你们的光辉了。臣服于恶意的旧日之人,还是安心地退场吧。”
拉迪·哈蒙对于克劳德的宣告不以为意,只觉得这是对方的狂悖之言。
“就凭你?我知晓你的天赋,也知道你的战斗方式。有关于你的一切,都如实地记录在工会的档案之中。我清楚你的弱点与不足,有无数种针对你的方案。”
闻言,克劳德只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真的如此吗?”
“滴答。”
“滴答。”
随之响起的液体低落之声不大,却好似直接响在耳畔,和拉迪·哈蒙心脏搏动的节奏一致,勾连出某种禁忌的二重奏。
那声音让听见的人心内不由自主地升起恐惧感,如同直接身处惊悚电影之中,连呼吸都粗重凝滞了几分。
拉迪·哈蒙下意识地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发现那是克劳德血液滴落的声音。
殷红如液态红宝石的血,鲜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的血,持续不断地自克劳德腕部的伤口涌出、滑落,掉在半空,仿佛那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用无形的碗接着似的。
从诡异的血构成的异常图景中,拉迪·哈蒙终于感知到某种异常。
不再压抑的恶意。
这让他讶异与愤怒:“你身上竟会存在如此浓度的恶意,不可能是从他物上沾染而来……你也是来自邪恶之中的生命!你究竟是如何混入勇者工会的!”
“成为一名勇者曾经的确是我的梦想,因为这的确是通往英雄之路的途径,如今却不再是我的目的。”
克劳德并未回应拉迪·哈蒙的质问,只是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他抬起手,自他体内流出的血液仿佛拥有着自我生命,小蛇般于他皮肤上缓缓爬行。
克劳德·D·科伦绝不会有任何不必要的犹豫。
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