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秒都如同一年那么漫长。
越是靠近井口,光线越强烈。千树的瞳孔,一点点地放大。
麻绳承重不轻,在井口被摩擦出可怕的“滋滋”声。
千树明白,那绳子正在被磨损,靠近井壁那面的细绳逐渐断裂,导致下方不稳。
千万不要断啊,绳子你再坚持一下下好吗……千树满心祈祷,一颗心悬起,紧张得直冒冷汗。
还好,这次老天爷没让她白忙一场。
她双手攀附到了井台。
绳子继续牵引,往外走,于是她的手臂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也狠狠擦过井台,留下森森拖曳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些创痛,她都咬牙忍住了,没吭一声。她怕一散气,就重新掉下去,导致前功尽弃。
直到她被完全带出来,摔到古井旁的硬地上,下巴磕破,绳子才松懈下来。
耗尽力气的千树,全身剧痛,如烂泥般爬不起来,只好任凭自己保持这个姿势,轻悠悠地喘气,脸蛋儿血色全无,唯有眼珠还在转动。
她看到四个马蹄子向她走来,然后那匹马儿俯下头,靠近了嗅起来,看样子很是亲近人类。
这是在关心我吗?千树直觉是这样,她深感神奇,自己恐怕遇上了一匹无敌聪明、又无敌通人性的神仙马。
能活着出来,全靠它。
“你……你是天仙的马,偷偷下凡来的吗?我叫你天马可以吗?”她努力转动手腕,摸摸它的鬃毛,满怀感激地说:“谢谢你,天马!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哦不是,救命恩马!”
马儿像听懂了她的夸奖一般,打了个响鼻,习惯性地又甩了下头,看样子好像在耍帅,鬃毛拂过千树的脸颊,弄得她痒痒的。
“哈,你很得意是不是?”死里逃生的千树被它逗笑,身上的力气也稍微恢复了些,勉力坐起,背靠着井台。
瞥了眼别院门口,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刚才要害她的那个人,果然已经不在。
原本放在马厮食槽边上的水桶,被打翻了,里面的水泼了一地,流向边上的一堆柴火。
可能是刚才天马跑得太匆忙,一脚踢翻的。
其他的马匹还乖乖地待在马厮里,不过好像因为刚才的骚动,受到不小的惊吓,都挤到了距离她尽可能远的位置,警觉地观察着情况。
只有天马一点儿都不怕她,甚至也不介意拖着一根长长的绳子,自在地走来走去。
她想拉住那根绳子,余光不经意地往左边一瞥,浑身一颤,吃惊地“啊”了一声。
腰上挂着的香囊可能在刚才被拽出井的时候被拉断,掉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也掉了出来,被裙子遮住,一时没注意到。
那是一块形状扁平,棱角无规则无造型的石头,上面穿了跟红线,做成了一根项坠。
那是娘亲送她的礼物。原本是母亲的心爱之物,被她讨要了来,放入香囊随身携带。
“树儿,这是神石,来自我的娘家——蓝星。你可千万要好好保存,别被他人看见。”娘亲说话时,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千树记忆犹新:“告诉你个秘密,神石能识别出娘家人,假如某天你看到它在发亮,便意味着你的周围,有和娘一样从蓝星穿越过来的人。”
说实话,娘曾多次对她表露过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但她一直都不曾相信过。
家里人都说娘脑子有病,是个疯子,阿爹对此不置一词,搞得她有点儿混乱。
这银色的石头,外观看上去及其普通,随便扔地上都没人捡,连狗路过都不会去嗅一下,娘亲却说这是宝贝,遇见穿越者就会发亮,那如何解释石头在娘亲手里从来不亮呢?不止如此,这四年来,千树也从未见过它亮。
所以千树单纯是把挂坠当成娘给的信物在保管。
直到现在。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神石”正在发亮。
荧色的亮光,一闪又一闪,映得千树扭曲的脸,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