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暗香浮动。
只听懋嫔轻吟:“雁心,你说的是‘近乡情更怯’的情怯吗?”
我点头。
懋嫔娘娘浅浅一笑,自嘲道:“我竟然没想到这个道理。”
我赶紧宽慰道:“娘娘是当局者迷,若不是置身其中,以娘娘的聪慧早就想明白了。”
懋嫔侧目看我,笑得无奈又无助。
“雁心,你是怎么想到的呢?”懋嫔问我。
我低眉顺眼地回道:“娘娘,其实奴婢也是想到小时候的事儿才推测身为父亲的皇帝也许也是如此。”
“哦?说来听听。”懋嫔娘娘撑着要坐起。
我赶紧拿了长条引枕过来,放在她的身后,并扶着她靠床坐着。
然后我才坐在一旁缓缓说道:“小时候奴婢贪玩,奴婢的阿玛又宠着奴婢,纵着奴婢去爬树掏鸟窝。
有一次,阿玛带奴婢去河边玩耍,奴婢一时高兴,一滋溜爬上了河边的大柳树,却忘了柳树韧性有余刚性不足,奴婢的重量压垮了树枝,直接就掉进了河里。
幸好阿玛就在身边,跳入水中将奴婢救起。
可因为着了凉受了惊吓,奴婢发烧烧了好几日,险些没熬过来。
那段时日,奴婢躺在床上,额娘在旁没日没夜的照顾着,却没见阿玛过来。
于是我便问额娘,阿玛是不是生气了。
额娘就告诉我,阿玛那是愧疚,是懊悔,他觉得是他没照看好我,害我生了大病,所以害怕看到我生病难受的样子。
但他时刻揪心着,跑遍了全城给我找郎中。
晚上额娘守在床前,他就守在门外,稍有动静就紧张得不行。
直到我病完全好了,阿玛都好像不敢见我。
额娘便做了吃食,让我送去阿玛当差的衙门。
阿玛看我来了,高兴得不得了,我向他认错,说是我自个儿调皮才会掉进河里,和阿玛没有关系。
您不知道,阿玛一大男子,竟搂着我呜呜呜哭,说他怕我这个女儿以后都不要他了。
我额娘说这叫情怯,越是在乎就越害怕。”
说着说着,我的眼眶便红了。
我想阿玛、额娘了。
懋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慈爱道:“你是个有福的孩子,你阿玛、额娘如此疼爱你。只是皇帝……也许也有这种舐犊之情,但……不多。”
懋嫔娘娘眼底悲伤涌动。
关于这点,我无言以对。
帝王无情,才能坐拥万里江山。
他确实没有太多的儿女情长。
“娘娘,为了公主的将来,只要从皇帝仅有的一些温情中分出一丝一缕来足矣,多求无益。”
面对困居深宫的女人,我只能聊以安慰。
只愿自己能熬过这四千多日,回到阿玛、额娘身边。
懋嫔再次摸了摸我的头,说了一句无比肉麻的话:“感谢苍天,幸而有你。”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心里头还是很感动的。
下午的时光日头很好,公主、娴贵人各自带了三个宫人,分两队在院子里玩捶丸(打球归洞)。
懋嫔娘娘也躺在垫得厚厚的藤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大伙儿在那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