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山和柳春桃却都没能睡实。
柳春桃在黑暗中眨巴着亮晶晶的水眸,时不时地偷偷抿抿唇,恍然顿悟时便迅速烫着耳根把脸埋进枕头。
而顾北山呢——
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苦大仇深来形容,紧蹙的眉心大半宿都没怎么松开,定定地望着房顶。
他伸手戳了戳自己太阳穴的位置,不断地在心中暗骂:
艹!
能不能赶紧想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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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们都听说了没?顾北山好像被那个蒋二炮砸破了头,变成个傻子嘞!”
几日后的傍晚时分,人们大多刚吃过晚饭,三三两两地聚在老榆树底下嗑着瓜子儿闲聊天儿。
几个妇女同志虽然捂着嘴,可嗓门儿却一点都不小。
“咋没听说?蒋二炮把人家砸晕了以后回家就收拾东西想跑,他雇了辆牛车都快跑出霸梁了又被部队张营长带人逮回来喽!诶呦,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竟然敢对那个煞神动手儿... ...就算人现在不如从前威风了,可到底也是部队的人啊。”
“... ...”
说话的婶子神经粗的很,一边讽刺道一边继续咔咔地嗑瓜子儿。
却没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些妇女同志们看天儿的看天儿,看地的看地。
谁都不说话了。
她们也觉得心里发虚,脑门上直冒冷汗。
谁说不是嘞,人团长的头衔咋地也还没被撸下去呢,她们到底是怎想的?天天在人背后编排人家。
这些人都因私心忍不住想——
顾北山傻了也挺好,最好一辈子傻下去,可千万别等他醒过闷儿来跟他们算账才是!
“诶,不过你们说,春桃那丫头到底是图啥嘞?顾北山都这样了... ...往后能有啥出息?那姑娘条件多好啊,虽说好像没啥亲人了吧... ...但就凭她那张脸蛋儿还有那身皮肉,想找啥样儿的男人找不着?”
说完顾北山,娘们儿家的又忍不住揣测柳春桃的心思。
这几句话却恰巧让刚接上高莉莉回村的高家人听到!
袁秀跟自家二闺女高慧坐在挂车后面,正翻院门儿钥匙呢,动作倏然一顿——
高慧也眨巴眨巴眼儿不出声了。
直到车子开到家,高保强让她们娘儿几个先收拾收拾,他要回猪场去看看。
他一个粗老汉自然不会过分在意妇女们聊的那些八卦。
那帮人谁家的闲话儿不说?
娘们儿家都这样。
送走高保强后,袁秀就有点坐立难安了。
她把大闺女跟娃住的那屋门缝窗缝都用草纸塞好了生怕她受风,高莉莉一进屋刚坐下就被闷得不行。
“我滴娘诶,咱能不能稍微让我透口气?”
高莉莉拿手扇着风道:“都这天儿了哪儿还能受风啊?”
“妈呀,你那都是老思想了,改改成不?”
“你懂个啥?”袁秀端着碗烫乎水过来,“喝了!”
“这女人月子里绝对不能着凉!”
高莉莉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水,脸都绿了。
把沉睡中的娃往炕上一放,讪讪笑着接过碗——顺手往旁边椅子上一放。
随后趁机转移话题:“妈,你刚才在村口儿听见了吗?”
“那帮大姐婶子们正聊春桃妹子呢。”
这话一出,袁秀立时皱起眉头,往炕边一坐长长地舒了口气:“她们嗓门子那么大,我咋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