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眸中那道银光闪了闪,随后却又恍然消退。
只留有比深夜更晦暗的眸色,一片死气沉沉。
刘桂芬正哭着欲将上衣全都脱下来。
便冷不丁地被人嵌住手腕,力道之粗鲁就像是把她当做一块破抹布似的!
她吃了痛,啊的一嗓子叫出来。
却还没等醒过闷儿呢便被顾北山直接拖着扔出了院门!
刘桂芬光着的脚底板被沙石磨破了,火辣辣地疼。
她顾及不上,只是瞪圆了眼看着顾北山。
顾北山仍旧沉默不言,像是匹住在深山老林中与世隔绝的孤狼。
拖着行尸走肉般巍峨的身体,“嘭——”地一下关上了院门。
下一秒。
刘桂芬便见他走进灶房,里面传出阵阵水流声。
她眯着眼睛扒着院墙使劲往里看——
只见顾北山正蹲在墙角的水龙头前,不断地搓着双手,就好像是他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必须要洗干净一样。
他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这样的行为却像是狠狠地在刘桂芬脸上抽了一巴掌。
明明是个基本不会有人来的地方。
放眼望去都是枯槁的苞米地,和无边的黑夜。
她却莫名产生一种被扒光了衣服丢到旷野,被天被地深深凝视的感觉。
刘桂芬身上穿的睡衣凌乱异常,头发也披散着。
她咬牙切齿浑身抖如筛糠,羞愤地骂:“呸!装什么装!”
“我看你就是不行,你没种!”
“顾北山,你就是没种!你白长了这大块头儿了!我呸!”
刘桂芬无从发泄似的,骂着骂着泪水又流了出来。
她转身磕磕绊绊地离开,嘴里还念念有词:“凭啥?凭啥你个瘸子也能这么羞辱我!”
“你们都看不上我,都看不起我!”
“我脱光了也不如那个柳春桃!”
她就像个满腹揣满了恶意和仇恨的怨妇,狼狈地离开。
尽管嘴上谩骂没停,身后却仍然是一片死寂无人应声。
刘桂芬只觉得自己委屈的要死,恨得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爆炸了一般。
她骂到最后终于没了力气,擦了擦眼泪掉了个头——朝着娘家的方位缓缓走去。
不远处,连上衣都没来得及穿的谢海生站在土道上,目眦欲裂般死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最后,他咬破了口腔,含着满嘴的血腥味无声转身。
陌生的侵入者离开了。
苞米地中又只剩下寒风吹动枯杆子的声音,哗啦啦的,晦涩又锋利。
像是一下一下地往人心上扎。
顾北山耷拉着搓红的双手,一步一步地重新走回房中。
上了炕,从炕里掏出个尼龙袋子。
哗哗响了两下后,里面纯白色的连衣裙被他如若珍宝般拿了出来。
随后紧紧抱在怀里,仰面闭上了眼。
顾北山在心里说:你不要回来了,柳春桃。
不要回来了。
你在那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享福吧。
过好日子吧。
柳春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