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真是吵死了。”
基根不是一个浪漫的人,鸟儿呼朋引伴的鸣叫在他那被突变加强的耳朵听来不是悦耳的音乐,只是能在接受范围内的噪音罢了。而现在,在他身处的这片树林里,约莫有上百只、七八种鸟类的啼叫声在树冠上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某国的朝廷上,各个臣子大员七嘴八舌地吵个没完,燥得他心烦意乱。不时在森林角落响起的狼嚎被完全盖住,像是有人攥着竖笛轻轻吹。然而,他也听出来,这场盛大而糟乱的音乐会下暗藏杀机。
“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法夫纳?”猎魔人一边提防着随时可能蹦出来的危险,一边向他的爱马法夫纳征求看法。
“噗噗。(没这么觉得,一点都没有。)”
“咱哥俩一定要多加小心,这林子绝不太平。”孤独惯了的猎魔人又跟他不会讲话的动物朋友聊了起来:“你知道吗?有些栖息在森林中的怪物,它们对鸟有一种神秘的影响力,能让鸟焦躁地叫个不停,就像现在这样。以前的猎魔人管这种情况叫‘给鸟开会’。”
“呼噜。(谁问你了?)”
“而且,这样的怪物都是钢制武器对它无效的,就得用银剑才能降服他们。到时候你小子可别不等我把银剑取出来就跑!哈哈。”
“……(……你比小鸟还烦。)”
“那咱们就在这儿扎营吧。”法夫纳行至一块空地时,基根抚了抚马鬃,就从马鞍上翻将下来,刚要找炼药锅,法夫纳便发了疯一样的前身高高跃起,发出一阵尖锐、拖长音的嘶鸣一声,就撒丫子朝前跑去,差点撞倒主人。
“法夫纳!停下!快回来!”
基根放出二段亚克席,淡绿色的三角法印化成一束微光笔直的飞向法夫纳,只在它头顶亮了一小阵就熄灭了,小马依旧朝前奔驰。基根骂了声“见鬼”,甩开腿追了上去,斗篷的披风在身后摇摆。
马儿在前头疯狂的跑,猎魔人在后面拼命地追。尽管猎魔人体能强劲、体力充沛,两条腿捯得飞快,也跑不过正值青年、身强力壮的四条腿科德温阉马,始终与它保持着一段距离。终于,法夫纳缓缓的停了下来,猎魔人也正好刹住车。他怒气冲冲的要踢这笨马两脚,却闻见一股薰衣草的香气,是从不远处传来的,在那里,有一个仰面朝天的人。
法夫纳上下轻轻摇晃着脑袋,似乎对这股香气陶醉不已。猎魔人却没心情品鉴,他赶紧跑到那个人身边查看情况。是个皮包骨头的年轻男子,人还活着,睁着眼,咧着嘴,“呵呵呵”的傻笑个不停,笑得大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媚娃?!”
基根打了个寒噤。宛如痴呆的男子,身上散发出的薰衣草香,叽喳狂叫的鸟群……他百分之百认定,在树林里出没的怪物是媚娃,一种只对白银敏感的稀有混合兽。
基根运气还不错,遭遇过媚娃——那时他出道才三四年,在亚甸附近的多尔·坦布雷纳,他目睹了媚娃引诱精灵男子的场面,本来只是想凑近了看看情况,但那只畜生立刻弃了饭票朝自己杀来。那比女吸血鬼还彻底的变形……每每想到都汗毛倒竖。
“醒醒!醒醒!”
“呵呵呵……呵呵呵……”
“能听见我说话吗?喂!”
“嘻嘻嘻……嘻嘻……”
“别他妈在这儿恣了!!”忍无可忍的基根一声暴喝,抡圆了胳膊就赏了这迷汉一个大耳刮子。这一巴掌卓有成效,真个把他抽醒了。“嗯……真好……嗯?艾莉森?我的艾莉森小姐?你到哪儿去了?……”小青年缓缓爬将起来,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哦~要玩躲猫猫对吗?我现在开始数咯?”
“省省吧,她没那闲工夫,炉子上坐着羊蹄子汤呢。”一旁的基根戏谑道。“再不回去只能吃烤羊蹄了。”
“她才不会吃人吃的东西……什么?猎魔人?!你是猎魔人?!”年轻人稍微缓过点神来,才看清基根和他的坐骑,遂破口大骂道:“肯定是你!肯定是你这个丧门星把我的艾莉森吓跑了!果然猎魔人只会给人带来麻烦。”
“嗯,你说是那就是。”猎魔人抱着胳膊咳出一口痰吐进灌木丛里,他懒得和人争辩,也不会用暴力叫他闭嘴。“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当然有。你吓跑了我的爱人,她现在肯定害怕极了,你去把她找回来,当着我们的面道歉,然后滚得远远的,最好滚出科德温!”
“哦,你是想让我去把她找回来,然后让你们继续谈情说爱,对吗?”猎魔人刚被气笑,瞬间便换成原来的严肃冷淡,“想都别想,死了这条心吧,不可能,看我嘴型,不,可,能。”
“好吧!你这个狗娘养的,想从我这儿讹钱是吧?好!那我告诉你,你成功了,好吧?!我让你打败了!”年轻人气急败坏的叫嚷道,从腰带上扯下一个荷包,“我有钱,我给人割麦子挣的五十个杜卡特,这一上午加一下午都算白干!大不了饿几顿!给你!去啊!”
“你冷静点,青年。你给我钱我也不干这事。”说笑够多了,基根拾起脚边的钱袋,正色道:“你的艾莉森不是人,是一只媚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