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个盗墓贼。
当然,也可能兼着制假、贩假的勾当。
但赵无咎既没闲钱,也没心思去验证。
他来这鬼市为的就是买粮。
这一点,倒是和其他很多来鬼市的有心人不谋而合,算是想到一处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槛道行人驻足最多的地方,就是一个卖粮的摊子。
这个摊子很大。
大喇喇地占据了周围四五个摊位,可是周围的摊主却并没有对此感到有什么不满,主要也是不敢有。
那个摊位上横着两辆板车,车上堆满了装粮秣的麻袋,约莫有二、三十石。
两辆板车旁边,七八个个葛衣短袍的架子手抱手站立,腰间鼓鼓囊囊的,袍子下都带着吃这打行的这碗饭的家伙什。
负责售卖粮食的是个老头。
他腰间还别着根小戥子,这玩意儿不是用来称粮食的,而是为了收钱之用。
摊子旁边地上插着块木牌,上面用炭笔写了三行字:
一斗粮起卖,
六十文一斗,
上不封顶。
相比于官府对粮铺设定的限购,这鬼市小摊子上的买卖,做得倒真是大气得很。
当然,这粮食售价也比粮铺,贵出了至少两成。而看那木牌上的涂抹痕迹,今晚这摊子多半也临时涨价过一两次。
即便如此,那些买粮的人也都没有讨价还价,纷纷“慷慨解囊”地把全身钱财都换作粮食,然后便迅速拿粮走人。
轮到赵无咎,他也很干脆就拿出褡裢里的几陌铜钱,一手交于那个老头。
而那老头收钱之后,稍一过手,随即就精确算出了铜钱质、数各为几何。
“两石粟米,四斗皮谷。”
就好像坐镇中军的将帅,随着老头发号完毕,马上就有从人在板车上陆续卸下来两大一小三个麻袋,扔到了赵无咎脚边。
“后生,要不要雇个人送送你?”那老头问了赵无咎一句。
一石粟米约为一百二十斤,两石就是两百四十斤。
皮谷则是带皮的麦子,(单位体积下)重量即便稍轻,四斗也得三十多斤。
所以,赵无咎用身上的所有铜钱,买下了足足小三百斤的粮食。
而那老头问赵无咎要不要雇人,其实也是有两层含义:
第一,这么重的东西,肩扛手提确实困难重重;
第二,一个人拿着这么重的粮食,还要走夜路回家,那撞上几个贪心“鬼”,也是极有可能的。
当然,这老头也不是纯粹好心肠。
雇人押运也是得花钱的。
更何况,雇人送货,买主家住何处也会被其所获悉。
万一哪天摊子临时缺货,遣几个人再去那买主家一趟,货物不就又能趸过来了么?
不过,赵无咎的反应,却着实有些出乎那老头的料想。
只见,他从褡裢里取出一截麻绳,还把空了的褡裢叠成一块,放在肩头。
接着,他又低头将三个袋子的袋口匝紧到一起,随即便单手拎起了这小三百斤的粮食,往后一甩将其搭到了肩膀后。
那麻绳正好垫在叠好的褡裢袋子上面,也省得肩膀被硌疼。
“确倒也不必了……你们几个都闪开些,给这壮士让让路。”
人老精,鬼老滑。
一只泡在鬼市里的积年老鬼——没别的说——自然是又精又滑。
这老头先是冲板车边几个架子手摆了摆手,然后又主动示好地为赵无咎疏通了一下去路。就连之前口中的“后生”,亦不着痕迹地变为了“壮士”。
置办完东西之后,赵无咎确实也不想在此地多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