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个弹指转瞬即逝,即将被数完,尼玛不由得目光一凝,因为他没有听见上师说的虎啸为号。
刀压在原先少主的脖颈上,他的手腕也不由得微微松了松。
论钦陵口中被塞了麻仁,还被像牛马一样用绳子上了“嚼头”,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这位蕃国大论之子,此时人已经麻了,只是瞪着通红的眼睛、牛喘着看向眼前的叛徒。
“少主你不要怪我,”尼玛把嘴巴凑近论钦陵的耳边,口中的膻腥气味熏得后者额上青筋都一根根浮现。
“要怪就怪你们噶尔家,能够给我们的东西实在不多。这队人中,桂本兄弟们也有五六人。
那罗祢婆寐上师佛法精妙,必然能令蕃国兴佛,大论已经是冢中枯骨,当有僧相主持国政。
此行,我们生也好,死也罢,全都值了。
吾等生可受灌顶礼,成为上师坐下弟子,可证菩提法,可得神丹以逍遥长生。
即便死了,吾等亦可为上师之弟子,为当世佛陀莲座下之金刚众。
你说,我们这还怕什么?”
论钦陵瞪大了眼睛。
比起遭到背叛,他现在更关心从尼玛口中透露出的“僧相”一词——那个天竺僧不是善炼丹吗,不是出尘之瑜伽士吗,他怎么还要入世?
而且,这蕃国从来没有过的“僧相”又是什么,他这是要在蕃国大举兴佛不成?
看着这位大论之子不断变幻的脸色,尼玛突然变得很得意,他都有些不想将其打晕过去了。
原本,根据上师那罗祢婆寐的指示,他们在行动前就要将论钦陵弄晕留在这里。
等他们犯下刺王杀驾,抢夺龙遗宝物的重罪,整个大周必然会因此而沸腾。
面对那注定会席卷而至的可怕愤怒,只有牺牲掉一个在蕃国念作大论,可实际却有着赞普之实的噶尔家族,恐怕也才堪堪够用。
“昔有佛陀割肉饲鹰,今日之后,也正好请尊贵的噶尔家赴死。”尼玛眼神再次坚定起来。
只不过,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之所以要和论钦陵废话这么多,而并非让这位大论之子从始至终都糊里糊涂地成为替罪羊,其实是因为有人在其心内种下一颗心魔的种子。
前些日子,有一老头去拜见那罗祢婆寐,说是要给和尚布施一碗清汤。
尼玛觉得那人是在侮辱自家上师,于是便勃然作色,欲要将其哄走。
可结果那老头反而骂他,说他是一个天生为奴为婢的家伙,怎么能替主人做决定?
已经得到半部灌顶礼,成了上师瑜伽秘术修习者的尼玛当时就愤怒了,他抽出刀就要将那老头砍死。
只可惜,那老头倒是机灵得很,他麻利地打开食盒,拿出热汤往尼玛脸上一泼,而就在后者被烫得吱哇乱叫得工夫里,那老头早就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