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旋即便意识到,自己的人都已经在粟末水边上了,撤退要么是一头扎进芦苇荡,要么是一脚踩进河水里——区别就是被烧死,又或者被淹死——“撤退”这个命令根本就是错的。
“不好!”
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而犯了个大错,泉男建连忙劈手夺过身边一名赤漆甲卫正在敲响的铙钹,将其狠狠掼到地上。然后,他直接亲手从这个传令兵腰间解下一根水牛角的号角,放到嘴边用力吹响起来。
随着他的号令变化,为他举起的大纛也随之改变了方向,而扶余国这边的战兵队之中那些向粟末水方向倾斜的旗帜也发生了变化,调转方向,重新改为向前挥舞。
只是,泉男建这一指令下达得过于仓促,以至于犯了一个错误,忽略了他以往最最在意的“形势变化”之道。
他这一方的扶余战兵,已经全线与靺鞨人的联军短兵相接,以成角抵之势。
而靺鞨人背后,则遭到了他那三弟和预备军的冲击,相当于后腰被人抵住了。
泉男建下令全军出击,以步对骑,就好比是要打破一扇大门,本来就已经非常困难了,而那门后还有一根棍子撑着……
可谓是难上加难矣。
更何况,为了伏击靺鞨人,他带着战兵昨日就潜伏进了芦苇荡静候。
虽然所有人都带了一日的干粮,在凌晨时分泉男建亦是令所有人饱食了一顿。
但是,战场上经过一个冲锋,再加上撤退后与敌军相持,鏖战了将近半个时辰,战兵们的体力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肚子里存的那点吃食早就消化完了。
战场搏杀,往往就是一触即可见胜负。高烈度拼命超过一刻钟,普通步卒的体力几乎就要见底。像这支扶余伏兵一样,持续鏖战将近半个时辰,还能做到令行禁止,其实绝对已经算是一支强兵了。
但再让他们冲锋一次,还是抵着骑兵逆向冲锋,这未免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毕竟那些披甲的步卒,并非是泉男建身边那几队赤漆甲卫,他们可不像那入了品的武者一样气息悠长,耐力充沛。
所以,泉男建一下令,他所擅长掌控的形势就突然急转而下。扶余战兵鼓起勇气再度朝靺鞨人发起冲锋,可结果非但没冲过去,还被人家死死抵住,甚至是被重新推向了芦苇荡里面。
而这时,燃起的火焰已经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到了这片焦灼在一起的战场上,真正让人体会到了被“烧焦”是怎么一种滋味。
“啊啊……”
“着火了……”
“救我,救我……”
被堵在芦苇荡附近的扶余战兵们,开始有人被火焰烧到了的,即便没被烧到也会被伴随着火焰的浓烟呛到、熏到。
原本整齐的队列出现了松动,有几根旗帜甚至都倒下了,倒在火焰里燃烧起来。扶余国人的战兵开始了溃散。有人不顾长官的号令做了逃兵,胡乱向没有火焰的方向溃逃,运气好的能够奔向粟末水那边,脱下衣甲或许能够入水逃得升天;运气不好的,不是一头扎进了着火的芦苇荡,就是一头扎进靺鞨人的马队里,迎接烈火与刀剑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