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眸子闪了闪，起身将半敞地窗户关上，又来到江汀兰面前坐下，动作轻柔地掖了掖被角，“可能是我们相同的经历吧。”

江汀兰心思一动，攸的笑出了声，“难不成你也是因为爬床被打成半死，才被转卖到了虞婆子手里？”

爬床，即便是搁在现代也是被人所不耻的事情，更何况发生在思想保守的古代，那简直堪比十大恶行。

江汀兰说起爬床时，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羞愧感，还直接爽快的说出来，神色间的坦然，还有语气中的揶揄，逗得初雪噗嗤一笑。

初雪要是生活在现代就会知道江汀兰这种行为，叫自黑。

自黑，在某种情景下，能够让人产生好感。

这不，初雪本来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她那段痛苦不堪的家庭，可是江汀兰这么一说，她便忍不住想要敞开心扉。

“不是爬床。”初雪说起那段经历，面色忍不住染上几抹苦涩，“我娘亲在我七岁时，因病去世，我爹爹便将隔壁村的郑寡妇娶了回来，郑寡妇带着一个女儿，只比我小一岁，好吃懒惰，经常打我骂我，起初，我爹爹还能为我说两句公道话，可是后来，郑寡妇给我爹爹生下了儿子，把我爹爹欢喜的不得了，爹爹只喜欢弟弟，这家里自然没有了我的地位，从此，我便日日受累受苦，家里的苦活累活脏活都是我干，可是我还是没能取得他们的一丝笑脸。”

初雪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接着道：“你别看我外表长得好，可这衣服之下有好几道伤疤，都是郑寡妇拿草鞭抽的，郑寡妇惯会做人，人前对我慈爱有加，人后便以折磨我为乐，可如此一个毒妇，人们居然夸她慈母，我娘亲生前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那人争气，考上了秀才，他可是这十乡八里唯一的秀才，郑寡妇想要抢了这门亲身，让秀才给她女儿当夫君，所以就在村里败坏我的名声，秀才对我有几分情意，即便我名声不堪，也愿意娶我为妻，郑寡妇无奈，只得鼓动我爹爹将我我卖身为奴，又怕落人口实，便将我送到了千里之外的梅县，谎称我是跟人私奔了，这不堪的往事不提也罢。”

初雪叹息一声，又道：“给你上药的时候，我看过你的伤，虽然有几处是新添的，那大多数都是陈年旧伤，所以我想，你在县府的生活跟我一样，受尽虐待，只是世人大多数被那所谓的流言蜚语蒙蔽了双眼，瞧不出那层美人皮之下的心肠有多么蛇蝎歹毒。”

江汀兰艰难地摇摇头，一脸煞有其事地否定，“你说错了。”

初雪一愣，还没等她反问，便听到江汀兰一本正经地说道：“蛇蝎歹毒的人，不止美人，还有虞婆子。”

初雪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想不到香绫你如此风趣幽默，真是个妙人儿。”

“我也想不到你心思缜密，如果这世人的眼睛跟你一般雪亮雪亮的，那得多美好。”

“我心思哪里缜密，眼睛哪里雪亮，不过是因为看到你的旧伤再结合我的经历，才对那些市井谣言持有四分质疑，我是俗人，没有你说的那般高尚。”

“那你为什么不这样认为，我因为受够了虐待才起的爬床心思，为的就是摆脱那种地狱般的生活。”江汀兰看着初雪的眼睛，笑问道。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不到郑寡妇的那种虚伪狠毒之色，亦看不到虞婆婆那种自私贪婪之色，正是因为你眼睛里的清澈，没有一丝杂欲，所以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这就是你帮我脱险的原因？”江汀兰嘴角抽了抽。

眼缘这东西真的很奇妙，就比如她第一次看见张子羽时，内心就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了，忍不住的想要亲近。

张子羽便是利用她这份感情，取得她的信任，从而偷走了有着“国酒”之称的江·酒的配方，这也是张家酒馆能在三年内迅速崛起的原因。

后来东窗事发后，她才知道张子羽便是张家从小被送到国外塑造的小儿子，张尧。

她恨极了张尧，可就算再怎么恨，她都无法忽视心底那抹亲切之情，以至于有好几次能够对张尧下死手的机会，她都生生地忍了下来。

“香绫，香绫……”

直到初雪叫了江汀兰四遍，江汀兰涣散的瞳眸才有了焦距，“啊，怎么了？”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初雪担忧的问。

“在想以后的事。”江汀兰轻叹一声，苦哈哈地说道：“我身上这伤一好，就要被卖进窑子，你说这日子怎么过啊。”

许是被江汀兰语气中的忧愁感染，初雪眼眸随之一暗，“不止你，我也愁闷。”

“你是在洪财主去填房的事愁吗？”

“原来那个时候你就醒了。”初雪轻声道：“是，我不想给洪财主当填房。”

江汀兰突然将眼睛睁大，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心里不会还惦记着那个秀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