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与玉兰知道田师傅替前头解了围，起身从窗棂间瞧那些孩子们跟着田师傅进去。　　　　“田甜还是这样。”看见田师傅，桃花不由叹了一声。　　　　她留心瞄着田师傅身边的小蛮和随后跟去的小溪匆匆而过。忽挑了挑眉尖悠悠转身，问兰姨道：“玉兰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玉兰笑了一声道：“我有什么事能瞒住你，你自己都说你们府里人在我这儿趁夜来去如履平地的，什么事会不知道。”说完也不让桃花座，自顾回身去屋角添香。　　　　桃花瞧玉兰细细地拨弄过香灰，重搁了香饼进去，犹立在那儿呵手试香不肯转来。不禁拖长了尾音笑嗔：“玉兰姐……”　　　　“怎么了。”玉兰答应一声，放下拨火的香箸看了桃花一眼。　　　　玉兰明明是个爽快人，她这不紧不慢的动作更叫桃花生了疑。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不由重新浮动起来，决心诈一诈玉兰。　　　　她目光晶莹闪烁地盯着玉兰笑道：“我坐了这么久，你都不肯让我会会那俩孩子，还得借来捣乱人的光好歹从窗缝里瞅了一眼，玉兰姐防我防的可真够严啊。”桃花转一转手中把玩的宫扇，轻轻笑叹一声道：“没事，你若有难言之隐不说也无妨，我若想知道，总是有法子会知道。”　　　　玉兰心知桃花见过小溪之后恐怕已心生疑窦，瞧着香炉里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想起往事，不觉愣了会神，心知早晚瞒不住，幽幽的长声叹息道：“原不想告诉你的。”话到嘴边，仍有些迟疑。　　　　桃花笑道：“玉兰姐，话既开了头，怎么还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平时的爽利性子。也就是我傻乎乎的，连机密大事都敢给你说，你倒好，防我像防贼，来了半天一句结实话都不告诉我，真是小气。”说着，酸溜溜瞟了玉兰一眼。　　　　玉兰也不着恼，沉默半响，叹息问道：“桃花，小溪刚走进屋那会儿，你不是说看她面熟吗，你以前见过她吗？”　　　　桃花凝眸道：“以前是没见过，但很怪，她一走进来，我就觉得似曾相识仿佛见过……脸熟的很。”　　　　“那你觉得她像谁？”玉兰把手从香炉上拿开，有暗香满袖。　　　　桃花低头沉吟了半响，像要平静自己心绪似的拖着华丽的裙裾在屋内缓缓踱了几步，轻言快语道：“像润章，一看就有润章的影子，”又自嘲般笑了笑，“亦像雪柔。”　　　　说完，桃花抬头看看玉兰的眼神，知道自己猜对了。　　　　竟然是真的？！已经随风而逝的石润章……藏在她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她真是润章的孩子？不是说她们母女都死了吗！”桃花一张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她看见小溪模样时虽有片刻的恍惚，但那只是稍纵即逝的疑虑而已，觉得多半是巧合。因为她实实在在打听过雪柔和孩子的下落，得到的确定答复是说雪柔带着孩子跳江死了。因为来源可靠，她从未怀疑过消息的准确。　　　　桃花一颗心咚咚狂跳不已，不禁再问了玉兰一遍，得到肯定答复后，一时觉得有点眩晕，“原来这女孩还活着！”她震惊不已。　　　　玉兰道：“我问过小溪，确实是雪柔抱着她跳了曲江，大概是天见可怜，有人把她救了上来……雪柔肚子里的据说是个男孩，倒是生下来了，可惜没能活。”　　　　“男孩也是跳江死的？”　　“不是，我问过小溪，具体怎么回事一问她就掉泪，闭口不愿说，我实在不忍心盘问，等她长大点再提吧。”　　　　桃花的目光渐渐凌厉。若润章身后留了个男孩，不是跳江死的，那是谁害了他？她深愧自己之前竟没能关注。　　　　玉兰道：“桃花，其实我之所以不愿告诉你这孩子的存在，就是怕你见人伤怀，回忆起从前的事来。这些年，你的委屈和苦衷我最清楚……好容易你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如果因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勾起往事沉不下心思，被国公发现的话，那不是害了你吗。”　　　　桃花摇头道：“这是两回事。”她深深吸了口气，脑海里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尤其忆及石润章临死前在狱中托孤一节，更是触动情肠，湿润了眼眶。　　　　桃花心神激荡，不觉流下泪来。她一直以为石润章一家老小早已灰飞烟灭，消失在尘埃里了。不想竟还有这个女孩在。　　不过，她想起昨夜来咏而归处暗访的另一拨夜行人，又想起刚刚在门口发生的那场闹剧，忽然觉得心中一紧。　　　　桃花道：“不行，玉兰姐，我得好好护着这个孩子，不能让她再有半点差错……玉兰姐，你把她交给我抚养好不好？”　　　　“交给你？”玉兰吃了一惊，“你疯了么，你怎么跟蓟国公解释，说这是心上人留下的孩子？上次因为你去狱中探视石润章的事，差点被蓟国公亲手打死，怎么，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不，”桃花摇摇头，“今时不同往日，老贼知道我如今对他别无二心，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他，我就跟他说我要收下这个孩子当义女……我好好跟他说的话，他应该不会拒绝我的，对，老贼一定会同意，一定会同意的。”桃花心情激动，话说的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还是算了吧。”玉兰断然拒绝。　　　　桃花失了魂魄般焦急起来，颠三倒四地道：“玉兰姐，你知道我跟老贼是不可能有孩子的，若收养了小溪，我一定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待她，我会给她最好的一切，最好的教养，将来，再帮她选一个最好的夫婿……玉兰姐，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她可是润章的女儿，如果我能帮润章养大他唯一的孩子，也就没别的遗憾了。”桃花说着就流下泪来。　　　　玉兰道：“不行，石润章临去前专门托付了我，我可不敢把小溪交到你。你们家那位活神仙，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万一蓟国公听得恼了，容不下这孩子怎么办，到那时，是你能救得，还是我能救得？”　　　　桃花楞住了，开始还争辩：“不会的！”一会想想又迟疑起来，嚅嗫道：“他……应该不会的，我没想到这个。”　　　　玉兰摇头道：“你敢肯定？快算了吧，有一丝一毫可能都不得冒险！蓟国公若听说你要抚养石润章的孤女，吓！桃花，你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又发疯了。”　　　　说着玉兰懊悔道：“不知怎么回事，我总是被你弄得心软。不告诉你这孩子的身世，就是怕你做出冒冒失失的荒唐事来。都怨我，怎么鬼使神差又上了你的道，明明知道告诉你不对，还是被你把话套了出来。”一行说，一行后悔。　　　　“等会再说这个，”桃花急匆匆打断了玉兰的话，“先告诉我，那几个宫里来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这会比玉兰还要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