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这番话,内容说的很实际,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得郭忠,硬是惊出一身冷汗。
哪怕他不敢、不愿、不想相信。
可细品味一下,却又不得不服,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儿子,分析得鞭辟入里,对问题抽丝剥茧,直指矛盾核心。
郭族举人,马上就要全死了。
全军覆没,又后继无人,这可不是瘦死骆驼比马大这样简单,而是羊群失去了牧羊犬。
没了爪子保护自己的老虎,自此就沦为丛林里,群狼眼中的美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郭族这份偌大产业,却已到岌岌可危之时,想当年那黎家,同样是千年望族,一旦失去族中高手。
却也不得不贱卖族产,以求自保,后又担心过甚,竟然举族搬迁,离开了这白云道院,将产业和位置,都让给了汝家。
郭忠沉吟片刻,不得不点头同意,
“嘉儿说的真是有理。”
见到爹爹认同,郭嘉一脸平静,心头却有些欢喜,让这榆木脑袋爹爹,能想通一些关窍,明白一些道理。
真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
郭嘉又继续道,
“二老爷一脉,如今可是投靠了三教?”
郭忠点点头。
“那他们早不投,晚不投,偏偏选择在此刻,在郭族危急存亡关键之时,临阵倒戈,狠狠将了大老爷一脉一军。”
“二老爷一脉,必有高人指点,眼光之深远,行动之果决,已超出常人所能。”
“根本早就铁了心,要对大老爷一脉下手,才会提前布局,直至近些年,彻底转向三教。”
“这投名状,不仅为他们搏出一个真传弟子,同时也将大老爷一脉,后辈子侄们,科道一途晋升之路,完全锁死。”
郭嘉说得很简单,郭忠却是脸色煞白,他也绝非蠢人,只不过当局者迷,经儿子这样一点拨。
再结合近日所掌握信息,前后汇总整理,又横向对比,二老爷一脉的意图与行为,简直不要再明朗不过。
他咬紧牙关,嘴中蹦出几个字,
“好个一石二鸟的毒计,这二老爷一脉,真不拿自己当郭族子弟,竟然兄弟阋墙,彼此刀刃相加。”
“这下既报了仇,也得了利,只可惜这郭族几百年的,积累与打拼,传承和基业,怕不是都要付诸东流。”
“真是好狠的心肠,明明是一个老太爷生的,他们怎又下得了这狠心?”
郭嘉见到爹爹,神情有些痛苦,柔声安慰道,
“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依孩儿看来,这却也是郭纯、郭淮父子两人,咎由自取,他们可以做初一,别人自然可以做十五。”
“他们这长房一系,可有将其他各房,视作手足兄弟。”
说到这里,郭嘉又冷笑道,
“前日进城时,那郭元对待爹爹,又是怎样态度,他年龄不过与我相仿,可曾敬重过,你这位年长堂哥?”
“孩儿斗胆,敢问爹爹一句,白云道院如此繁华,我们为何却要居东林道院,其中缘由,想必爹爹自有一番苦楚。”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杀人诛心,郭忠原本欲要反驳,可越听越是心惊,儿子所言的确都是实情。
说及此事,他也有些愤愤不平。
继续沉默,没有说话。
郭嘉看在眼里,知晓父亲情绪有了变化,对有些看法,表示了默认,于是又道,
“好歹郭纯也是我们祖上老太爷,他人还没走,一直留在三清福地潜修,这长房一脉,对我们这其他两房。”
“也就不过如此。”
“那二老爷一脉后人,除了名字前挂着郭姓,族里真有将他们,视作同族之人看待吗?”
“而不是,将其视作,相对可以信任的,家宅里仆役、工坊内的工匠、灵田里的农夫,和布庄里的伙计?”
这一番话,说得郭忠哑口无言。
他为什么,不定居白云道院,不惜过江来到东林道院,就是因为自己,不受族里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