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踩在云朵上的柔软力道很小的步幅移动着,她的脚踩上扶梯边缘冰冷的金属台阶上,小腿上寒毛竖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再往前一步就踏上扶梯了,一直在她怀里的一一却“哇”的一声哭了,她将一一抱得更紧了,她撒开了双脚,明知道黑暗中的自己容易跌倒,还是快速往下跑着,一双手重重推向她的肩膀,她的身体悬空了一秒,随后抱着一一滚落了下去。
她的后背被金属台阶上一节一节的凸起刺中,头发被台阶和台阶间的缝隙夹住再夹断,双脚被金属导轨卷进去再放出来,她好像变成一个圆球,圆心是一一,她在没有尽头的滑坡上滚着,喉咙里全是酸水,一直想呕吐,但她没有放开她抱一一的双手,她有一种预感,如果这时候松手,就要永远和一一永远分离。
一定是头也被撞坏了,否则她的眼前怎么会闪过无数正午阳光般耀眼的光斑,耳边怎么会回荡如飞机引擎发动的巨大声响。慢慢地她什么也听不清楚,耳边只剩下轰隆轰隆的震动声。
她记得第一次清晰听到这种声音是在一一刚出生那几天,她的右胸只有一口奶水,左胸更是完全没有,婆婆说孩子吃母乳才能免疫力好,让她想想办法,她问群里的妈妈怎么办,她们都说,保持心情舒畅,想有的话一定会有。她想啊,生一一之前她就严格控制食谱,只吃未经过繁琐烹饪的蔬菜,甜度不高的水果,只加一点盐的水煮或清蒸肉类,其中红肉还远少于白肉,她注意补充维生素,DHA,保持运动,但就是没有奶,一定还有什么方法她不知道,她拼命检索,拼命求助,这么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一一饿到发昏,放开嗓子不停地哭,她本来就虚弱的几近晕眩的身体,耳朵里一一的哭声渐渐远去,耳朵里开始回荡着这种轰隆轰隆的响动,就像是通往死亡路途的交响乐。
可她不能死去,她绝不能把一一留给那个危险的猴脸男,就像她不曾把一一留给挑剔的婆婆和终日加班的丈夫,她必须睁开眼!她想着就把眼皮挣开了!
“诶?”
她的嘴边忍不住泄露出疑惑的声音,她身处一间能容纳300多人的阶梯教室,她所坐的位置在教室后半部分靠左侧边缘。前面稀稀拉拉地坐了一些人,他们大多穿着T恤短裤短裙,脸和身形都很稚嫩,像是大学生。
她刚才明明在大悦城里被猴脸男袭击,为什么会忽然来到阶梯教室里?她的一一!
“一一!一一!”
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在阶梯教室固定好前后的桌椅逼仄的空间里,她的大腿撞到边缘的扶手,痛得她忍不住龇牙咧嘴,但她却直接趴到地上用手来回地摸索,地面下只有前排同学垂下的脚和没清理干净的饮料吸管,哪里都找不到她的一一。
“同学,你有什么事?”
“同学?”
老师对苏郁的称呼让她惊讶,她认得这个姓夏老师,小而睿智的明亮眼睛,嫩白的牛奶皮肤,夏老师和她记忆里的样貌一模一样,甚至她身上那件竹青色的改良旗袍,一直抓在手里的心型淡绿口金包都没变过。她想起刚刚扫过的人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像极了她的大学同学。
她的手上抓着手机,小米4比想象中的要轻,屏幕也略显局促,这当然是她的手机,她甚至记得这个黄色的比卡丘手机壳,上面还有她贴的可达鸭贴纸,她唤醒了屏幕,显示的时间是2015年6月17日9:41。
她回到了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