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熟悉的黑暗，还是熟悉的星空。

凌其抱着双膝，漂浮在这片虚无中，刚刚那短暂的人生，看起来简直堪比地狱笑话。

他苦笑了下，这时候似乎有足够的时间，去拾捡那个名为亚修的灵魂，过往的那些记忆碎片了。

凌其楞了一下，当他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这片熟悉的虚无星空如同真实的海洋一样，汹涌地收缩翻涌，一片又一片流淌着过往岁月的琉璃碎片从这片海洋的深处翻卷上来，越是细碎的碎片，越是没有重量，高高抛起，最后在星光中化作粉末状的迷雾，以每秒千帧的速度，演绎着属于“亚修”的悲欢离合。

从亚修记忆里带出的，属于那个世界的基础超凡知识，终于为凌其填补上了大脑中的部分疑问。

他恍然抬头，这片星空果然如同猜测的一样，随着他的心意，星空出现了大幅度的扭曲变换。

凌其彻底醒悟过来，眼神明亮，喃喃道：“识海星空……”

这个世界的超凡者们，获得超凡力量的第一步，就是觉醒自己的识海星空。并在识海星空中雕琢出一尊本我雕像，发掘出属于自己的第一项超凡能力。

本我雕像对于超凡者而言，是保持自我，不被神明、概念同化，最重要的那个锚点。

就如同现在的凌其一样，随着他心念转动，一座石制的雕像从虚空中勾勒出繁复细节的身形线条，保持着半跪的姿态静默漂浮在这片识海星空中。

它高高扬起的面孔和亚修丝毫无差，只是没有带着任何表情，双眸紧闭。

它的双臂微曲，一座说不清具体材质的轮盘，在它怀抱里缓慢地匀速轮转着，背后展开着一本书册的幻影，上面的书页在不断地翻动着，各式各样的文字在书页上方漂浮着，每分每秒都在各自纠缠组合出，难以辨认含义的，不同的语句。

它怀中的那座轮盘一共分作七层，每一层都有对应圈数的格子，最中间的那一层，已经镶嵌了两件物品。

这片识海星空既是虚幻，又是真实。

亚修超凡道路上的老师，曾经的教诲中，识海中所有的星辰都象征了一位至少曾经存在过的神明（可能是正神，也可能是邪神）。

而其中最为璀璨的那八颗，就是第四纪的八位普世正神。

再重复一次，目前主流观念中，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超凡元素都来自于神明，这是超凡世界最重要的一条定律：超凡神源定律。

原本的亚修就是知识之神的信徒，识海星空中象征知识之神的那颗星辰投影，以来自于神明的伟力，牢固地勾连住世间的每一个信徒。

因此当亚修抬眼看向星空的时候，无论那枚星辰出现在星辰识海的什么地方，他都清晰地感知这浩瀚的伟大源头——哪怕只是投影而已。

亚修现在不知道自己之前跋涉的那片混沌星海，和代表超凡世界的识海星空到底有什么关系，是否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星空。

但是很显然，识海星空的星辰，远没有之前那片虚无混沌中的星辰危险。

绝大多数星辰只是一种虚幻的象征，并没有真实存在的超凡力量，哪怕直视，也不会注视到某些会让人异化的真实，这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情。

而其他七位正神，显然没有向知识之神信徒投来目光的想法——这是经过无数前辈们验证过的。

就当他这么想，稍稍放松的时候，一道冰冷混乱浑浊的目光，从一颗原本应该是虚幻的星辰投射而来，精准地注视在亚修的身上，超凡者敏锐的灵性在须臾间就已经有所触动，以每秒几次的频率疯狂预警！

浓郁到无法化解的威胁感让他全身汗毛直立，克制不住生理反应，不停地打着哆嗦。

这目光并没有准确的意识，更像是一种反应机制，但也并非无害，其中包含着的，无目标的恶意比任何毒素都要致命。

祂就是世间的歌声，祂就是深渊中最终的污浊邪恶，是那个仪式所指向的至高存在——深渊歌者。

对于其他人来说，足以瞬间被污染异变的目光，实际上却并没有对凌其产生影响。

唯一的解释是，当初那一声叹息的赐福竟然直到此刻，都还庇佑着凌其！

凌其不由地揣测，祂的位阶或许比邪神要高，是哪一位正神吗？

深渊歌者的无意识投影，此刻竟然好像被谁激怒了一样，代表祂的那颗星辰微微收缩，刺耳的歌声奏响了凶戾的爆鸣。

不可见的力量扭曲了整片识海星空的画面，但凌其无法精确感知，因此不知道这股力量穿过了他的识海星空，究竟落在何处。

就在凌其错愕间，整片识海星空紧接着突然受到了来源未知的剧烈冲击。

他的大脑昏沉，一阵阵的痛楚骤起，让他的意识体也忍不住发出了疼痛的呻吟。

他眼前一黑，下一刻已然彻底失去意识，陷入了曾经的某段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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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砰砰！有人在家吗？”苍老的声音从门外清晰的传来。

当时十六岁的亚修还没有蓄须，面容稚嫩的可爱，但是眉目间有些阴郁，这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