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林的眼泪一下子冲进眼眶,他好像看到了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的父亲,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情的时候,他连忙去浸了个帕子,递到父亲手里,然后小心凑上前看了看床上的王芍。
他还是在外祖父去世那年见过姐姐,那时候姐姐就长的很好看,淡定从容的向人谢礼,很安静,却无法让人忽略。现在也一样,虽然卧于病塌,面带病容,可还是如同黑色缎面上放着的一颗白色珍珠,仿佛带了一层莹润的光,让人见之忘俗。
王春林压下心中的疑惑,走回到父亲身边,微声说:“郭舅母来了,已经去张罗粥水,您也歇一歇”他一时找不出更好劝慰的话来,干脆笑了笑,“您顺便跟我说说怎么照料,您要是垮了,我也好接上。”
往常他最喜欢逗他爹,知道他爹外边儿和风细雨的一个人,内里其实还住着个老顽童,撩拨几下就能现出真身。
可是这会儿,王云修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的老叟,拧着眉头不接话。王春林给他捶肩,他抬手挥开,冷不防问他:“今天初几了?”
王春林轻声答:“已经十二了。”
他觑着父亲,可王云修问了这句却没了下话,似在沉思什么,眸子里风云变幻似的。
王春林脑子转的飞快,父亲的担心恐怕是入骨了,凭他的道行,干劝肯定是劝不住的,恐怕还是得把母亲搬出来。
王春林有了主意,而且这事儿他也做的驾轻就熟,张口就来了句重的:“爹,我娘得到信儿的时候差点晕过去。”
王云修心里正盘算着事儿,闻言脊梁骨就是一震,抬头盯向儿子,“晕过去了?”声音高了,眼神立时清明了不少。
王春林觉得有谱,顺着话往下说:“娘为了赈灾的事儿劳心劳力,那几天休息不好,听到我姐这信儿提脚就要过来”
“那怎么行。”王云修急了,“你娘那身子骨坐不了马车,她来了?你怎么能让你娘坐马车?”
沈观澜前年得了场不小的病,去年入秋才算有了好转,这会儿虽然能正常走动,却是决计不能奔波劳苦的。
能让王云修一会天上一会地上的人,恐怕只有妻子沈观澜了哦,不对,现在又多了个亲闺女王芍。
“没没没。”王春林不敢再罗嗦,连忙把话说完,“我娘那身体哪能赶路呢,后来被郭舅母给劝住了,再说金陵都快被灾民给围了城了,我娘这时候要是走,知府衙门怕是要塌半边了。”
沈观澜是金陵城的女财神,金陵城里三成的铺子都是沈家的,而且沈观澜因王云修的关系,和大召寺也算颇有渊源,所以在赈灾等事上,她往往能将官府、商贾、寺庙、善堂连在了一条线上,使事情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