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那场神明之战已经过去了半年。
每一个人都亲眼见证了旧神的陨落,新神的自我放逐,还有神位的湮灭和世界的晋升。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难以言喻,但每一个人都切实地感知到了自身存在的变化。
他们不再是寄托于文字的存在了。
但除了这个认知,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世界依旧忙忙碌碌,人们每一天都为了生计奔波。
陆芙与天道,就这样渐渐被遗忘在记忆深处。
直到孟唯芳的遗弃罪被开庭审理。
警方最终没有依靠陆芙的力量,而是通过多方面调查取证,终于找到了当年接收还是婴儿的陆芙的那家小医院的记录,再加上涉案护士提供的证词和孟唯芳当初伪造的死亡证明,完整的证据链得以将事情的全貌展现在众人面前。
陆芙已经离开,但她走前全权委托了汪家的律师团队处理。
贺潭川几次提出要庭外和解,汪家自然当他的话是放屁。
几次沟通无果后,贺潭川不得不求助于自己的岳家——贺家此时已是风雨飘摇,他的父母对孟唯芳不满已久,自然是不愿意他再为这个不省心的妻子折腾。
可毕竟是将近三十年的婚姻,这些年来贺潭川对妻子也是情真意切,在他看来,孟唯芳除了脾气娇纵,和当初犯的这个大错,也没什么要被指摘的地方。在贺家向上爬的这些年,他工作归家总有美丽的妻子温柔小意,这是他多年来的慰藉啊。
更何况,在当下这个节点,若是贺家的女主人背上了案底,不管他是死保还是切割,对贺家而言都是又一重打击。
他必须竭尽全力保住孟唯芳的名声。
然而,他的求助也并不顺利。
孟唯芳的父亲得知事情原委后,当场举着拐杖把贺潭川揍了。
“我们家丹丹从小到大没受过半点委屈,你竟让她丢这么大脸?!”年逾古稀的老大爷气得脸色通红,连连咳嗽,贺潭川真怕他下一秒就倒了。
孟唯芳的母亲和她三个哥哥也是轮番轰炸,毫不留情地斥责贺潭川这个做丈夫的失职。
贺潭川急火攻心,孟老爷子还挺着,他倒是在孟家晕了过去。
这下孟家人倒是知道怕了,赶忙将他送去了医院,然后开始打听孟唯芳在禹城的事。
孟家是书香门第,孟老爷子和三个儿子都是在教育体系内的,多多少少有些文人的通病,很讲究体面。孟唯芳当年让女儿假死的事自然是不敢让家里人知道的,后来接回了贺语柠也是贺潭川帮她想办法遮掩了过去,所以这些年,在父母兄长眼里,她仍然是那个单纯需要呵护的小妹。
了解事情的经过后孟家人傻眼了。
孟老爷子气了个倒仰,磕了降压药后躺在床上喘着粗气,把三个儿子叫到跟前挨个骂了一遍:“都是你们!丹丹在贺家受了这么大委屈,你们竟完全没发觉!若是你们给她撑腰,贺家的老婆子哪有胆子甩脸色?丹丹又怎么会犯糊涂?!”
白发苍苍的孟母也是不住地抹泪:“可怜的丹丹,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气,这要是被判了,以后丹丹还怎么抬头做人啊?!”
三个儿子也是一脸焦急,丹丹可是他们孟家唯一的掌上明珠,是他们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啊!怎么就被磋磨成这样了?
可事已至此,光捶胸顿足没用。
于是三人分头行动,找律师的找律师,拉关系的拉关系,孟唯芳的大哥甚至剑走偏锋,托了体系内的关系拿捏住汪铭明的升学名额,想作为筹码跟汪家谈判。
不得不说,孟家人在奇思妙想这方面颇有些血脉相承的疯狂。
然后,孟家大哥成功地把汪家惹毛了。
对陆芙这么个没有血缘的门客,汪家都尽心尽力,更何况事关他们的继承人。
仅仅一个星期,孟家大哥和他那位人脉的职位便被撸了,他们的“英勇”事迹还在网上广为流传。没把孟唯芳捞出来不说,还惹了一身腥,心疼女儿小妹的孟家人还没反应,孟家大嫂先炸了。
“那个搅家精都嫁人了还在作死!”孟家大嫂揪着丈夫的耳朵破口大骂,“你以为她是孩子吗!?她都四十八了!你儿子马上要中考,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们这个家?!”
有她打头阵,另外两个早就对孟唯芳不满的妯娌也紧随其上,搬出各自的娘家和孩子,撕破了脸面也要把丈夫从这摊子臭水中拉出来。
当真是鸡飞狗跳。
于是孟家的目标又多了一个:求汪家高抬贵手,放过大儿子。
当然,直到开庭,他们的愿望是一个都没有达成。
原本法院是想要将此案作为典型,以直播的方式公开审理,但贺家和孟家疯了一般天天坐在法院门口拉横幅,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求取消直播。出于稳定被告情绪的考虑,法院同意了取消直播的要求,但依然公开审理。
于是,无数吃瓜群众的旁听申请让申请系统崩溃了三回。
开庭当天,旁听席人满为患。
孟家三个儿子出庭时,每人脸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伤,神情也很是萎靡。
但血浓于水,家里最小的妹妹正在遭受风吹雨打,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于是都想方设法从家里溜了出来,参加开庭。
只是想到之后要面对的念叨,三人都在发愁。
孟唯芳在法警的陪同下出席,她一露面,旁听席便一阵喧哗——她竟是带着面纱和墨镜,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审判长一脸无奈,早在开庭前他便听说了这位被告的众多奇葩事迹,如今眼见为实,他还要遵守职业道德不能带入个人情绪,属实是个严峻的考验。
在审判长再三严正要求下,孟唯芳不得不取下了墨镜和面纱,但坚定地用双手捂着脸。
审判长:……
书记员:……
旁听席:……
知道丢脸当初倒是别这么干啊。
指控方证据确凿,孟唯芳的辩护律师知道大局已定,只提出了一点:当时孟唯芳刚经历生产,有着明显的产后抑郁倾向,情绪极度容易失控,在当时的情况下有很大可能无法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希望法院能考虑实际情况,酌情量刑。
从孟唯芳这么多年的行事方式来看,这个理由也算是充分。
可惜辩护律师算漏了一点,自己的这位被告是个极爱面子的人。
听到律师提及自己的产后精神状态,孟唯芳直接炸了。
“你竟敢说我是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