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以后,欧阳修回忆起胥夫人品莹,心里每每充满愧疚之情,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心疼不已。
品莹的确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夫人。
回首往昔,那时自己年轻气盛,心比天高,可能忽视了品莹的感受。
品莹是第一个给予他情爱欢乐的女人,却也无意中成了他耽迷儿女温柔的推手。
就好像呀,品莹将他带入了一片神秘莫测的大海,两人畅游于大海之中,欧阳修很快找到了被大海托住的感觉并使自己融入了大海,如果品莹也能够,他们一定可以继续畅游。
然而品莹似乎只有将欧阳修引入大海的本能,而没有与欧阳修同游的力气,于是,当品莹体力不支,稍稍倦乏了的时候,欧阳修却兴致盎然,面对那无尽的奥秘,依依不舍不弃,再也不肯返身上岸了呢。
新婚的欢乐景象历久弥新。
欧阳修每当想起品莹,眼前就会浮现出一朵月季花的形状,那是洁白的床单上洇出了一幅奇妙无比的月季花图案。
月季花灿烂地绽放在宁静的晨曦里,欧阳修惊诧于它清晰无比的绚丽。
而品莹也仿佛被这鲜红的绚丽感动了,喜极而泣,拿手帕捂住脸,轻轻依偎在他的身边。
欧阳修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的一双小肩头在起起伏伏,他想伸手去抓住,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软绵绵的,手在空中晃动了几下,就无力地垂了下来。
欧阳修不知道品莹为何哭泣,她应该是幸福的啊。
当时他宁可品莹继续微闭着双目,他更喜欢那双目微闭时的温柔,而不愿意看到她流泪。
后来欧阳修多少明白过来,那岂是伤悲或者痛苦之泪,那是一个女人为征服自己的男人流下的喜悦的泪水呢。
可欧阳修当时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品莹的哭泣使他感到惊惶失措。
欧阳修心里在想,爱就爱了,狂就狂了,痴就痴了,这才正是夫妻之道呢,哭个什么呀,干嘛吊丧似的。
往后的日子,再也找不到那头一晚的销魂感觉,两人互相熟悉了对方的身体,却因此而少了一丝激动。
还有,不知是否因为岳丈胥偃是自己的恩师的缘故,欧阳修常常在品莹身上也发现隐隐有岳父胥偃老先生的影子。
胥偃老先生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他们这儿,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这使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就算之后胥老先生的影子消失了,他试图找回纵情欢乐的感觉,却也不能不感到残留的些许压抑。
是不是,欧阳修后来与歌伎范燕儿的交往多少与此有关呢。
在欧阳修的心目中,品莹的位置是无可替代的,范燕儿的出现,其实并不能改变什么,他不可能有了新欢就抛弃旧爱,他对品莹的情感依旧在,品莹依旧是他的发妻。
不过,这也不是说,与范燕儿就是逢场作戏的露水姻缘,或者说,范燕儿仅仅是品莹的替代品,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知道自己对范燕儿的喜欢完全是率真的,发自内心的,这样一个惹人爱怜的女子出现在面前,要说不喜欢恐非事实。
因此他颇有纳范燕儿为小之意。
这是他暗自动过的一个念头,不要说他现在已有的身份,即令一般富庶人家,娶大纳小也是司空见惯的,放眼看去,妻妾成群的男人不是有的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