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钟响了十下,琉克蕾西娅这才惊恐地意识到知道自己才躲藏了几分钟那么久,可她分明觉得恍若隔世。
她靠着墙坐着,双手抱膝,瑟瑟发抖。她用幕布和道具把自己掩盖起来,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时不时听到哭喊、尖叫和大吼的声音,有时候还夹杂着豺狼尖啸一般的枪声。
有多少人死了,又有多少人活下来了?
她无从得知。虽然距离那个怪物现身不过几分钟,但琉克蕾西娅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记不清那时发生了什么。她只听到惨叫、祈祷和混乱的踩踏声,身体羸弱的人在推搡之中不慎跌倒,然后被野马般的人群无情践踏。
她和其他演员一样在怪物出现后便躲进了幕后,然后从幕后的小门去到后台,再从剧院的后门离开。然而观众里有不少都是伦丁尼大剧院的常客,他们清楚哪里有安全的出口,哪里是死路。
因此在离开时她一样遭受了人群的倾轧,她的体格太弱,仅仅是在人流边缘顺流而行都有着致命的危险。
可以说是幸运,也可以说是不幸,她在顺着人流前进时崴了脚,连走路都成了问题,不得已扶着墙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后台的角落里,没有面对门口处更加拥挤的而狂暴的人流。
和那些活生生踩死的人相比,确实是幸运了不少。
可即使活下来又有什么用呢?那个怪物仍旧活着,只要被它发现琉克蕾西娅绝对死无葬身之地。她既没有战斗的本领又没有强大的兵器,现在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了。
如果没有什么人出现解决掉那个怪物的话,她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琉克蕾西娅沉默地叹了口气,脚踝处的剧痛潮水般时隐时现。
她突然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依旧是毫无进步,毫无变化。年幼的她躲在地下室里瑟瑟发抖,长大的她躲在后台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地下室的活板门外是翻箱倒柜的盗贼,而后台的幕布之外则是样貌扭曲的怪物。
唯一的不同是这次她的哥哥不会再出现了,不会再把她从地下室里放出来,不会在割开盗贼的喉咙后满手鲜血地对她露出温和而渗人的笑。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不,不是一个人。
幕布之外传来了脚步声,啪嗒,啪嗒,动作轻柔而富有节律,与之相伴的还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
是人吗,还是那个怪物?琉克蕾西娅面露惊恐。
“他不会发现我的,不会的吧......”
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戛然而止,在琉克蕾西娅藏身的杂物堆前停了下来。她的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神经仿佛拉满的弓弦一样绷紧。慌忙之中她把手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以免牙关打颤的声音暴露她的存在。
然而紧接着,她便听到了挪动杂物的声音,动作一样轻柔迟缓,可对琉克蕾西娅来说这却像是用发钝的剥皮刀慢慢剜下头皮,让她止不住地想要尖叫。
停下来,拜托,停下来......
事情不如她所愿,幕布无情地被掀开了,高大的人影投射在她的面前。她下意识地想要尖叫直到昏暗的灯光照亮了来人身上红色的滑稽戏服和头上三个尖顶的弄臣帽子。
“你?”
琉克蕾西娅愣了一下。
她当然认识这个人。这是剧团里的弄臣,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据说是团长在某次旅行时偶然收留的。
其实弄臣本来由侏儒担任更加合适,但奈何团长十分看重他的搞笑天分,便让他入了团。他虽然身材高大,但却并不凶恶,总是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日常的时候也不过是在剧团里晃荡,不过虽然看着无所事事的样子,但是却不算烦人,要他上场的时候他也能把观众逗笑。
不过剧团里的其他人都不大待见他,认为他是个智力低下的蠢蛋,只有琉克蕾西娅和团长的态度对他稍微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