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吧。人是从你这出来出的车祸,总该去看看伤得如何。”
娄梦佳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拿起包走出了门。
她的目的达到了——这回,楼凡希再也没法逃避了。
又剩自己一个人和晴儿爱的所有事物呆在这个了无生机的空间内,楼凡希心如刀割,为什么连逃避都不眷顾自己?
他想起去年的那个下雨夜,他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耳畔一直响着人声、配乐、枪声,像是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的声音。
突然听到片尾曲熟悉的旋律响起,他猛地一惊、坐起来,看到大电视屏幕上小女孩种下树,望着天空……
音乐男声响起,楼凡希心痛到快要窒息,早已涕泗横流。这是湛晴最爱的影片,是两人每年必定重温的影片。可今年她却不在身边……
不,她一定在偷懒睡觉!楼凡希踉跄地狂奔到湛晴原本的公寓,敲了一个小时的门,却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他从花盘底下取出钥匙,却始终鼓不足勇气去打开门。
就这么不知在门口坐了多久,直到小区的流浪狗吠声响起、鸟儿也叽叽喳喳,天似乎微微亮起,楼凡希才有气无力地打开门——
客厅、阳台、房间,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空气里再也没有她的味道……
楼凡希躺进被窝里,连被子都吝啬保留湛晴的痕迹。
他蜷缩在被窝里,抱着湛晴的被子歇斯底里地哭着、呐喊着、喃喃着……
最可怕的不是这世上再没有和你有关的东西,而是它们都在,可你却不会再出现。
他这才知道,原来要面对你已离去的事实,需要积蓄一年的勇气和力气。
狗别吠了,从今天起,我也是漂泊者啊。
再次来到医院,楼凡希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脱窍出来,在空中看着自己的一具躯壳在同样的医院行走着。
他感知不到自己的任何情绪、感知不到自己的肢体在行走,只有曾经来过的画面不断在眼前交织——
忙碌地跑来跑去的医护人员、傻楞眼的家属、哭红眼的家属、提着行李的陌生人,还有匆匆赶到一间间找寻的当年的自己……
就这么走到VIP 病房门前,隔着门上的玻璃,远远地能看到床上的人躺得安详,像极了当年的场景。
不同的是,这次,他能打开门靠近瞧瞧。
楼凡希走近到病房边上,眼前的眉眼和湛晴倒是有几分相似,爱笑,连睡觉都在笑着,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楼凡希凝视着这张脸,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时的自己不相信病床上躺着的是湛晴,匆忙想逃离医院,却在楼梯口听到嚎啕大哭,那哭声像是自己发出的一般敲打着自己的心灵。
他向声源处看去,一个被白纱裹着眼睛的妹子正在上楼台阶上抱着膝盖哭泣。
他走上去,想递上纸巾,台阶上的姑娘却在听到脚步声的第一时间转向墙壁,生怕别人看到她的脸似的。
他几乎本能似的就知道姑娘在害怕、躲闪什么。
于是开口轻声说道:“你是我今天见到的最美的病人,内心的阳光会指引你重见光明。不要害怕,不要放弃,再努力试试看,千万不要随便就放弃,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眼前的姑娘转过头面向自己,哭声也停止了,大力地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他便经常见到这女孩。她和自己手舞足蹈介绍新演的电影,像极了湛晴说服自己陪她一起去看某个电影的样子;她倔强地说不喜欢自己、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像极了那个月圆夜湛晴口是心非的样子;她非要赖在律所、怎么都赶不走,像极了每个周末抱着自己不肯走的湛晴……
眼前的人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四目相对,楼凡希静静地看着,多么希望她的眼睛告诉自己她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
直到注视得眼睛干涩,楼凡希挪开眼睛,温柔问道:“伤到哪儿了?”
眼前的姑娘几乎是一瞬间坐起抱着自己,在自己怀里喃喃说着:“心里。”
我又何尝不是?
这三年的每一天都过得如同行尸走肉,若不是念及要背负的责任,我多么想同你一道,没有你的余生想想都觉得害怕,更别说要亲身经历了。
湛晴,这可是你给我的活下去的理由?这可是你和上天的好生之德?
楼凡希,就这一次。哪怕这么做对景雅不公,哪怕太自私,就这么一次。
想到这,楼凡希第一次没有推开她,而是抬起一支手,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