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整栋房子里安静得只听到众人乒乓收拾行李的声音。

湛晴站在门边，侧耳倾听着各个房间传来的这些声音，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眼看收拾得差不多了，湛晴正想要不要去各个房间“视察”情况，听到了几声敲门声。

会是谁呢？

湛晴边捣鼓着衣服，边喊了一声：“请进！”

门开了——湛母抱着一袋不明物品走了进来。

湛晴忙放下手上的忙活。

“这啥？”湛晴走近母亲，自然地翻起她带来的东西。

“一个南方人，怎么说话一股东北味！”湛母不屑道，随即转移话风道：“你爸去旅游的时候给你带的特产。”

这倒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湛晴顾不上把母亲引导到小客厅，顺势就打开了袋子——里头是各种咖啡，巴西的咖啡豆、越南的咖啡粉、加拿大的挂耳咖啡……

原来父亲还记得……

三年前自己醒来时，父母和林凡都在侧。护理问想不想吃点什么，不知为何哪一刻极其想喝咖啡。可能是过去总被众人以胃不好不能喝咖啡为由压抑着……

湛晴原以为这样的要求肯定会惹来一顿苦口婆心的劝戒，没想到父亲二话不说就冲出门。

等湛晴再次恢复意识醒来时，护理桌上放着一壶泡好的咖啡，底下还放着一大箱的咖啡。湛晴从床上爬起翻看着——各式各样的咖啡豆、咖啡粉、咖啡饮料，甚至还有咖啡糖……

后来，湛晴从母亲那得知，父亲不知道咖啡究竟是什么，更不知道湛晴要的是什么，于是便把整个便利店里带“咖啡”字眼的食品都买了来。

而那杯速溶咖啡，是湛晴长那么大喝过的最好喝的咖啡。

回想到这，湛晴忍不住笑了笑，过了这几年，自己还是很容易被这样不善言辞表达的爱给打动……

更何况，湛晴再翻了下这袋物品——父亲这些年挑咖啡的品味越来越高了呢！

湛晴想笑，却不禁变成了抿紧唇、眨巴眼睛控制着情绪，尽力让眼泪不掉落下来。

她故作轻松地笑道：“原来爸爸表达爱的方式这么感人呀……”

“对的！”湛母立马回复道：“所以我说你看人的眼光不行，你爸这么好的人，你都看不出来，还能有各种意见！”

湛母言辞里的维护和不满让湛晴笑出了声：“妈，你这偏心不要太明显哦！”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湛母嘴硬道。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好么！我都和爸爸道过歉了……”

湛母这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翻看湛晴收拾的行李以做掩饰。

湛晴接着揶揄道：“再说了，我眼光不行？开玩笑，你看看楼凡希和林凡，哪个不好？”

听到这，湛母停止手上的动作，看向湛晴。这一看，把湛晴看得心里一颤，瞬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补救：“我就是开个玩笑……”

“我知道。”湛母打断道：“女儿，你今年多少岁了？”

“27……”湛晴十分小心翼翼地回答，她不知母亲问这个是要做什么文章。

“你还记得你成年的时候和我说了什么吗？”

湛晴想了想，点了点头。

湛母放下东西，坐在地上，注视着湛晴，一字一句重复道：“希望将来的自己可以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优雅女子，如果实在做不到，至少，要精神独立。”

湛晴愧疚得低下了头。

“还有一年，就十年了。”湛晴不紧不慢说道：“距离这个目标，还有多远？”

湛晴无言以对。

可母亲的眼神真挚，让她也忍不住掏心掏肺。

“讲真，妈，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了……小的时候，乃至大学的时候都还是希望能快点长大。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

是工作之后么？初入社会的恐慌和压力让自己只想找个庇护港？还是，难道从更早之前？是遇到楼凡希之后吗？

湛晴摇摇头，肯定不是的，这是自己的问题，和楼凡希出不出现无关，难道自己的问题竟要推脱到别人的身上吗？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工作累、压力大，想轻松点是个很正常的理由，但你要想清楚，依靠别人而活着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如果是，我们虽然不支持你，但也绝不会拦着你。”湛母苦口婆心道。

良久过后，湛晴抬头看向湛母，轻声说道：“妈，我知道错的了。”

湛母想开口说什么，张开了口，却终是未吐一字，低下头整理湛晴的行李，随后又嫌恶地丢下刚拿起的东西。

这一切，都被湛晴看在眼里，她赶紧主动揽责道：“妈，我一会儿还会再收拾的，现在就是简单收拾一下……”

话还没说完，湛母便打断道：“我不是在不满这个事。”

“那……”湛晴疑惑，这不是明显的对自己收拾的东西不满么？

湛母摇摇头：“我是怨恨自己！像收拾行李这事——”湛母指了指身旁的行李：“我一边提醒自己你这么大个人了，有能力收好；另一边又忍不住想监督……”

湛晴正想宽慰母亲，湛母接着说道：“就像我一边劝自己完全放手让你快点长大，一边又没法完全放心。”

“这个很正常啦，天下的父母亲都觉得孩子永远是孩子嘛，长多大都是孩子。”

“但我们真的没法护你一辈子……”湛母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至少在离开前得放心……”

“妈！还早呢，想啥呢！”湛晴赶紧打断话题，再这么聊下去，就不是催不催泪的问题了，而是无端生出生离死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