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队,你还不走吗?”晏筝处理完谭欣茹被害案的卷宗,支队办公室已经没有人了,灯关掉了一半,他以为所有人都下班了,一转头看见罗述从她的办公室走出来。
罗述闻声抬起了头,可能是太疲惫,眼神有些涣散。
她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我把最后一点东西查完再回去,你先走吧。”
晏筝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也没有说什么,收拾完东西便跟罗述道了别。
这下偌大的支队办公处是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罗述站在饮水机前,接了半杯凉水,仰头一饮而尽,然后转身又回了自己的那间小办公室。
一眼看上去那张桌子上乱糟糟的,除了文件还是文件,电脑都被压在了最下面。但是桌子的正中间却只放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空山福利院院长的工作日志,另一样是和宋羡己有关的所有纸质材料。
工作日志是打开着的,打开的那一页是1996年12月10日的日志。那一天空山福利院新增一个名叫小雨的孩子,虽然说年龄是十一岁,但看上去很瘦弱,和八九岁的孩子差不多,他晕倒在福利院门口,发高烧,可能是从其他地方流浪来的。
而那份纸质材料里写着,宋羡己在1996年9月13号被宋家夫妇领养,同年11月15号失踪。
罗述反复核对了很多遍,确认所有的时间点都没有出错。
接着她找到宋家夫妇的联系方式,拨出一通国际电话。
“Hello?”接电话的是宋先生。
“是我,罗述。”
“罗警官?”宋先生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有点惊讶,“是有什么问题吗?”
“嗯。”罗述道,“只有一个问题。”
“您请问。”
“宋羡己的听力——”罗述顿了顿,问道,“正常吗?”
“我差点忘了这回事!”宋先生语气突然起伏,“羡己的听力是不太好,他的左耳听不到声音,好像是那起坠机事故留下的后遗症,医生说是不可逆的,只是到最后都还没来得及给他配一副助听器……”
“好,我知道了。”罗述声音沉闷,“谢谢你。”
她挂断电话,把手机装进口袋里,然后走到办公桌前,从那一堆文件下面,拿出了一本书,书封上写着两个显眼的大字:靖宇。
罗述昏昏默默站在原地,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走神,目光落在那本书上,一个人愣了许久,才又拿起手机,拨打第二个号码。
忙音响了几秒后,接通了。
她把手机贴近耳边,张了下唇:“喂,张灼哥。”
罗述在咖啡厅坐了半小时后,市局派来了一辆警车,开到这家咖啡厅的门口,并排停在雨中。
此时雨势小了很多,不至于连点成线连线成面,像一张张白纱似地把全世界蒙起来一样。她所坐的那个位置,刚好能够看到外面路上的情景,接走张灼的那辆车当时就停在正对这扇窗的路边。
“罗队!”
车还没有停稳,后门就打开了,韩曦然伞都来不及打一把,三步并做两步,穿过雨幕跑进咖啡厅里。
“罗队!”生怕罗述听不到似的,她进来后又喊了一声。
看到罗述浑身湿淋淋地坐在那里,下意识地抢过来她手里的毛巾,混乱潦草地帮她擦了擦头发。
“本来还担心你们淋了雨没有东西擦一擦,你这有毛巾怎么还干坐着?”她边擦边说,“你是真不怕感冒啊。”
罗述被她好不温柔的动作搞得眼花缭乱,不得已抬手拿回毛巾:“我自己来,自己来。”
邹朝飞停好了车也走进来:“罗队,杨局让我们接你回去,晏副那正审着杜夜川……”
他话说着说着,察觉出另外两人之间的氛围,语气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罗述有一下没一下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韩曦然怔怔愣愣地站在跟前,几次张了张嘴,想说话,或者是问些什么,但犹豫着迟疑着,终究一个字都没有出口。
张灼就是宋敬予这件事确定之前,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从辖区派出所借调的便衣都是靠自己的人际关系借来的,没有按规定走流程。张灼跑了之后,她才把这个消息传回市局,现在应该所有人都知道了。
邹朝飞本来也心里堵得难受,看着她们这样,就更难受了。
三个人谁也没开口,甚至连一个对视都没有,但都已心知肚明,只是不愿点破。
过了几分钟,韩曦然才终于出声道:“真的是他吗?”
“是。”罗述简短利落地说了一个字。
说完她听见韩曦然倒吸一口凉气,放在从前要是罗述背着她解开这么大一个谜,她指不定要怎么缠着对方问细节,但眼下却全然没了心情。
“不是,”韩曦然似哭似笑地皱巴着一张脸,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怎么就是他呢……”
罗述仰起头,发现她眼眶红了。
韩曦然飞速眨了几下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罗述叹了口气站起来,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咱们回去说。”
她跟其他十几个便衣说:“谢谢各位今天过来帮我,我已经跟你们大队长说了,大家可以在这多歇一会儿,等雨停了再回去。”
一群人笑着跟她客气,说“不用谢”“没抓到人实在抱歉”。
罗述跟他们道了谢,便和韩曦然、邹朝飞回到车上,赶回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