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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自诘之兽(上)

秦心明是浮海市超凡事务管理局下属作战小队的一名普通队员。

“真是累死了。”作战小队办公区域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他下意识地扭头,是刚出勤的同伴们回来了。

阿陈把背包丢到一边,坐到自己座位上,她看向秦心明的位置,眼中泛起点点泪光。

“阿陈,你怎么哭了?”

秦心明腾地一下站起来,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可包括阿陈在内的所有同伴都没有理他,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脸色暗淡地坐了回去。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房间里的气氛很压抑,不间断的出勤让小队的大家都很烦躁,但他们又不得不在浮海各地奔波,如果他们不去,群众的生命安全将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以往也不是没有非官方的魔力持有者生乱,但像近几天这样繁杂而又零散的事件堆积起来足够把一个精神脆弱点的人彻底逼疯。

作战小队的队员都是抱着斩妖除魔的信念加入超管局的,意志比一般人更加坚定,但即便是如此,这几天他们也被折腾得够呛。

有心想要缓和气氛,想说的话却卡在了喉间,秦心明无声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颓废地低下了头,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也随之消散。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一道几乎横贯右手的伤痕无比醒目,牵动手指,缝着线的皮肉随之颤动,如同蜈蚣般粗长的隆起狰狞可怖。

轻轻抚摸,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天骨刃透体而过的痛楚,记忆如石刻般清晰鲜明。

秦心明再一次回想起了那漫天的火焰。

双目血红、骨刃丛生的犬形魔物张狂地大笑着,森白的骨刃从它的脊背劲射而出,幽蓝色的魔焰缠绕在锋利的白骨之上,轻松地贯穿了秦心明支撑的魔力屏障,骨刃势头不减地凿穿了他的手掌,尖锐的疼痛感在脑海中炸开,眼前闪过一片晃眼的白光,他的意识逐渐沉入昏暗的深海。

秦心明双手颤抖地攥紧了疏于打理的乱发。

差距太大了。

除开根本没有讨论价值的魔法少女,同阶级的情况下,堕落精灵要远比其他魔力持有者强出许多,更何况黑牙本身就是个中翘楚,突变级的实力,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黑牙的恶行罄竹难书,它刚从邻市薄雾流窜到浮海不久,就接连诱骗、伤害了好几位少不更事的少女,它的作案手法老练阴狠,又善于隐藏自己,超管局为了防备它搞得人人心力憔悴,在一次行动中秦心明也被它打成了重伤,队友们顶着黑牙的攻击才把他从战场上拖了出来。

后来,某一位没有露面的魔法少女将黑牙击伤,这只老奸巨猾的堕落精灵直接跑得狗毛都没影了,作战小队的队员们都以为黑牙可能已经死了。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黄璎死去,灼心诞生,赤鸦临空。

整个浮海市超管局都无可奈何的堕落精灵,就那么被新生的魔法少女轻而易举地击败了,尸体都被砸成了肉泥。

虽然黑牙是深受重伤才败于赤鸦之手,但作战小队的人拿它一点办法没有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秦心明并不感到嫉妒,他不会将问题归结在魔法少女身上,他只是痛恨着自己。

他唾弃着自己的无力和失职,为什么自己没能早点发现黑牙?为什么自己就连击落它哪怕一根皮毛都做不到?

同伴们安慰秦心明,说这不是他的错,让他不要放在心上。但秦心明做不到,怎么才能不放在心上?他迈不过心中的那道坎。

“秦心明,你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过去。”和他关系很好的阿陈担忧地拍着他的肩膀,“我们还有很多任务要处理,现在,让我们放眼未来,好吗?”

秦心明抬起头,阿陈正坐在位置上默默垂泪,一股莫名的愧疚感在他心中盘旋。

“阿陈,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劝告。

我是超管局的一员,我要保护无辜的民众,我不能辜负人们的期望,我必须变得更强,我必须找到那个组织——暗獠众。

秦心明把伤得最重的右手盖在脸上,只露出一对漆黑而明亮的眼睛,偏执的光焰于瞳孔中静静地燃烧。

……

浮海市城中心,超凡事件管理局,信息收集处。

屋内摆放着各种观测器械,或大或小的显示屏挂满了三面墙,淡蓝色的亮光把略显昏暗的房间照亮。

在众人的交谈声和仪器的运作声中,浮海市超管局的副局长张崛认真地翻阅着近几周的事件资料。

而平静的日常再一次被打破,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数据信息,一个长得比较胖的观测员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恨不得把脸都埋进屏幕里面去,他激动地起身,突兀的桌椅摩擦声让众人下意识地投来疑惑和不满的目光。

“观测到了!城北蔚蓝大道附近有厄兽的气息!”

张崛快步走到胖观测员身边,迅速确认了屏幕上的信息,他激动地握拳,“马上组织安排事发地民众的疏散和撤离,还有,通知作战小队立刻前往事发地。记住,优先保护民众生命安全。好不容易提前观测到了一次厄兽,这次任务不容有失!”

“拖住厄兽直至魔法少女赶到,如果她们有需要的话就优先协助她们,没有的话不要擅自加入战局,别又给别人添麻烦又把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还在看我干什么?行动起来!”

众人瞬间忙碌起来,张崛的目光扫了一圈,最终停在门口的位置,他怔怔地注视着紧闭的门,透过一道道墙壁,对面作战小队的办公区域就在对面。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神色莫名有些哀伤。

……

晴光姐又不见了。

梅子衣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魔法少女芳华朝着蔚蓝大道的方向飞去,她伸出手,桃红色的魔力在她指尖雀跃地舞动,随着女孩心不在焉地飞行,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不规则曲线。

在飞行的途中,梅子衣抽出时间整理最近在她身边发生的事,而越是思考,就越是感觉到精神上的不堪重负。

突然强势闯入她和许晴光二人世界的林瑾倒还好,一时间的不适应只是让梅子衣产生了些许心态失衡。

说白了,林瑾能不能真的对她在许晴光心里的地位造成威胁都还是个未知数,即使真的有所威胁,那也是她自己……没能做到最好。

浮海市近些日子的暗流涌动,才是梅子衣会如此心焦的真正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厄兽“灼心”开始,一向很平静的浮海市逐渐陷入了某种危险的境地。

如果梅子衣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只会吵着闹着跟在许晴光身边,那她应该也不会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屋千蟑”。

也就是所谓的:当你发现家里出现了一只蟑螂时,其实至少有一千只蟑螂在你的家里。

或许这个听起来像是恶趣味版海恩法则的理论不一定正确,也不一定适用于所有情况,但确实符合现如今浮海市隐在暗处的超凡界现状。

似乎是以“灼心”的诞生为讯号,往日里波澜不惊的浮海市超凡界在这几天发生了多起恶性事件,虽然基本都得到了超管局的有效控制,但无论有没有造成不好的影响,这些事情本身就是一种征兆。

稳定和平的环境压抑了某些人的野心和恶意,而随着黑牙的进场,有些人也坐不住了。

如果浮海没能挺过这些低劣但成本廉价的手段,那就会有更多的邪恶组织想方设法把浮海拖下水。

即使始作俑者已经变成了一滩碎肉,也不能保证就没人敢当下一个出头鸟了。

魔法少女的精力是有限的,超管局的魔力持有者又没有足够应对突发事件的人数和力量,正义的伙伴们需要遵守公序良俗,可邪恶组织的人呢?

更何况超管局和魔法少女面对的还不止是心怀不轨的恶人,还有百无禁忌的堕落精灵和随时可能诞生的厄兽。

快到厄兽盘踞的地方了,梅子衣甩了甩头,让自己暂时先别多想。

毕竟厄兽就在眼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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