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无论发生何事,表妹都不能撵我去书房睡,更不能让我不睡床榻。”
顾蒹葭一双明眸瞪的更圆了。
若说他提的第一个条件,她尚能勉为其难的应下,可第二个条件,便是如鲠在喉了。
且不说李景喻的父亲是她的长辈,她理应尊敬侍孝,这无可厚非。
可今后无论发生何事日日要与李景喻同塌而眠,若他那日睡了男人,再来她的榻上,她岂非羞愤致死?
李景喻半晌未听到她回话,偏过头看她。
她似是又羞又怒,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鼻翼轻轻颤动,似是在强忍着什么。
他一怔,坐起身来,下意识就要去抱她。
她一下子避开了他伸过去的手,对他避如蛇蝎般,偏过脸不再瞧他。
“若第二个条件我不答应呢?”
两人之间刚缓和的气氛,似是随着这句话变得冷凝,空中似是有股紧绷的弦在慢慢收紧。
顾蒹葭心中委屈也抵达。
原来自己于他而言,如她心中所猜,不过是一个拿与遮挡怕被别人诟病他爱好男风的“脸面”,而他娶自己,真实目的也变得那么面目狰狞了。
顾蒹葭极力压抑想要落泪的冲动,不去看他。
忽的,她肩膀一沉,却是被他强行按着转过身,面朝向他。
他坐在床榻上,比她高出一个头,两人相对而坐,他混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发顶上,微微发痒,那痒意似是顺着头皮渗入脑袋里。
她也跟着醉了般,翻手就要拂落他压在自己肩膀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
不知怎的,竟沉住气,像寻常向阿耶赌气般拿眼瞧他,看看他会说出什么。
他一叹,似是有些无奈,“若你不愿,那我去睡小榻便是,”
他说着,就要下榻。
今日是两人洞房花烛夜,若她放他去睡小榻,若到明日仆妇下人们瞧见会如何想?
纵然他娶自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他也救自己与水火之中,她岂能忘恩负义?让他被人嘲笑有断袖之癖之后,再来个惧内的名声?
“你回来。”
顾蒹葭朝着他去往小榻方向的背影,气恼般的喊了一声。
他仿佛一怔,回头看她。
顾蒹葭拥被朝内侧挪了挪,拍了拍外侧床榻,“你睡这里。”
她说完,忙拉高锦被侧身面朝内躺了下去。
“好。”他回了一句。
须臾,她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上榻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耳畔响起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他应是睡着了。
顾蒹葭缩在锦被里,极力的不去想床榻之上还有一名男子与自己同睡的异样感觉,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蚕蛹,唯恐惊醒他般,身子一动不敢动。
夜愈发静了,她心头百感交集,有终嫁为人妇的羞涩,又有猜测到李景喻娶自己真相的失落,更有明日如何融入祁王府的惆怅。
就这般,心头半是羞涩,半是忐忑,辗转难眠,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睡得如此之晚,待第二天清晨,被人叫起来的时候,只觉头晕脑胀,浑身不舒服。
她勉力睁开惺忪睡眼,就看到眼前一团高大的影子自床榻上方笼罩下来,她一怔,猛地睁开双眼,就看到李景喻已起身,周身穿戴的整整齐齐,很是清爽,正俯身下来望她。
她下意识的身子朝后一缩。
他便直起腰身,移步到近侧的小榻上,端着一盏茶喝着,朝她淡声道:“待见过阿耶,你若还困就再回来睡。”
顾蒹葭见他眼底隐有青灰色,心起诧异,昨夜他比自己睡的更早,可为何看起来比晚睡的自己还精神不济?
闻了此话,顾蒹葭敛去眼底诧异之色,低声应下,又见他坐在小榻上,手执一卷书看着,神色专注,再未将那两道灼灼目光投向自己。
看来是要等她更衣后,一道出去了。
可她身上只穿了薄薄的春衫,昨夜又梦境不安,此刻,混着汗水皱巴巴的贴在身上极其难受,莫非要当着他的面更衣?
顾蒹葭拥被坐在榻上,思虑良久,又见巧儿已领着仆妇,丫鬟从房外鱼贯而入,一咬牙,转过身背对着他,由巧儿褪去身上薄衫。
顾蒹葭本生的貌美,褪下春衫后,一身凝脂般的肌肤裸露在外面,在满眼皆挂艳红色帷幔的青庐中,更衬得皮肤白璧无瑕,肌理细腻,单单裸露出一大片后背,已足够引周围仆妇丫鬟惊叹连连。
巧儿昨夜担忧顾蒹葭被小郡王欺凌,守在青庐外一夜,直到晨起时,才赶过来。
替顾蒹葭换衣衫时,巧儿偷偷瞥了眼小郡王,他已从书里抬起头来,将两道灼灼目光投在顾蒹葭后背那大片裸露肌肤之上,眸色暗沉。
巧儿暗暗吃了一惊。
她不动神色的看向公主,公主周身并未一丝狼狈,只神情委顿,猜测昨夜小郡王与公主并未行房,悬了一夜的心弦刚松弛下来,又紧紧揪起。
公主生的如此貌美,新婚头一夜就受小郡王冷落,心疼极了,对小郡王心生不满,连再看他的两道目光中,也侵满愤恨。
李景喻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瞥了她一眼,起身出了房门。
顾蒹葭当然不知两人眼底的暗涌,待收拾妥帖后,就见李景喻不知何时出去了。
竟然又不等她了。
不知怎的,刚紧张忐忑的心神骤然一松后,转念一想,又心生不快了。
他刚才懒在屋中不走,现下竟然又不等她了。
顾蒹葭抛去心头烦乱,定了定神,正要出青庐,李景喻却去而复返,他身后跟着两名丫鬟,手中各自托着黑色方形托盘,里面装着几小碟精美菜食。
他朝自己淡淡道:“现在时辰还早,先吃点早膳,再去也不迟。”